雷音寺内,青灯摇曳,檀香扑鼻,普贤身披紫金袈裟,盘坐在燃灯佛祖的法像前,寿眉低垂,宝相庄严,一手轮着佛珠,另一手有节奏地敲打着身前的木鱼。在寺内两侧,两排青衣和尚相对盘坐,低声诵经。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直到寺外钟鼎声响起,普贤才带头站了起来,众青衣和尚立刻肃立,接着鱼贯而出。
普贤出了寺门,远远看到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小沙弥急匆匆地跑来。
“师祖,师祖……”见到普贤,小沙弥隔着老远便叫了起来。
普贤寿眉一皱,轻斥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沙弥气喘吁吁地来到普贤的跟前,涨红着小脸,合十行了一礼,急道:“师祖,魔界使者前来拜山,要徒孙把这个交给您。”说着,把一块折好的黄色绢布交给了普贤。
普贤接过绢布看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慈悲与光芒,手中的念珠也轻轻转动,高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沙弥不知绢布上写着什么,好奇地问:“师祖,何来罪过?”
普贤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撩衣前行,口中缓缓地道:“无风,不起浪;无念,何来罪。我佛慈悲,但愿这一劫能够平安化解。”
※ ※ ※
魔界,帝都雪月城。
三百年前的一场灭神大战,使得魔界成为了梵天无可争议的霸主。在戚战相传仙逝后,韩一啸俨然成了天下第一人,威震四方。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灭神大战结束后,韩一啸在当年就将魔皇之位传给了萱菲公主冰月,之后的三百年里,他一直在魔神殿内闭关修炼。冰月也就成了魔界第二任皇帝,即萱菲女皇。在他闭关的三百年里,梵天进入了难得的太平期。在得知韩一啸闭关后,赤月空、烈震、卫青等老一辈高手相继归隐。
在魔宫无数的宫殿中,只有魔神殿是唯一的禁地,因为这里就是韩一啸的闭关之地。魔神殿沿袭了魔宫独特的建造技术,全部用石料建筑而成。三百年来,这座宫殿历经了无数的风吹雨打,无数个日月变迁,那扇沉重的石门从来就没有打开过。
三百年了,宫殿周围长满了杂草和藤蔓,一岁一枯荣,这些杂草和藤蔓就在不断的茂盛和枯萎中默默地陪伴着这座神秘的禁地。在石门的两侧,分别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就坐在泥土地上,杂草堆里,犹如化石一般。三百年了,他们一直守护着这座宫殿,从来不曾离开过。很难想象,他们就是三百年前名震天下的光明左右使,独孤阎和赵寒水。三百年前,光明神被杨天行消灭后,他们两人被韩一啸收为了仆人,便是黑白二仆。韩一啸闭关后,他们两人始终忠心耿耿地在此护法,一晃过了三百年。
半月之前的一天。
“轰隆……”
仿佛闷雷响起,打破了数百年的寂静。
坐在石门之外,仿佛死人一般的独孤阎和赵寒水蓦然睁开双眼,泥土立时自长长的眉毛上簌簌而下。
石门开启了,里面走出一个黑衣白发的高大男子。此人黑衣如墨,白发如雪,面布龙纹,魔眼深邃,负手迈出。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的痕迹,他还是那么英俊,还是那般冷傲,一如三百年前的那个韩一啸。随着此人走出,自石门内涌出一股狂烈之极的魔气,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出门外。一时间,百草俱飞,尘土飞扬。
“主人!”独孤阎和赵寒水立时站起身来,恭敬行礼。狂风卷过,两人身上的衣袍顿时化作粉尘消失一空。
韩一啸仰首望天,深深呼吸,淡淡地道:“三百年了,戚战,韩某足足等了你三百年,你不会让韩某再等下去吧?”言语之中,颇有唏嘘落寞之意。
说完,他看了独孤阎和赵寒水两眼,悠然道:“你们替韩某去办一件事。”
交代完事情后,独孤阎和赵寒水很快消失在原地。
韩一啸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朝着御花园的方向信步走去。
在去往御花园的途中,不少的宫女侍卫都见到了这位黑衣白发的古怪男子。三百年了,魔宫中的宫女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的这些人都还是第一次目睹韩一啸的真容。虽然不曾见过,但这些长期生活在魔宫中的人早已对魔皇的形象和事迹津津乐道,所以不少人都依稀想到了什么,只是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宛如做梦一般,一时呆立当场。而韩一啸,则早已飘然远去。
花丛之中,幽径之间,梦醒过后,留下一串窃窃私语。
“我不是在做梦吧,黑衣白发,面布龙纹,难道我刚才见到的就是传说之中的魔皇?”
“魔皇?他就是魔皇吗?呜,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有魅力的男人,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他。”
“你花痴啊,人家可是魔皇啊,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嘻嘻,少做白日梦了。”
“你……”
……
御花园内,一个美丽女子,独自在幽深花园内款步而行。小径曲折幽深,通往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晨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的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女子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幽幽暗香,隐隐传来。她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美丽的笑容。
忽然,一只白皙的大手,仿佛自永恒黑暗处伸来,探在了这朵花上,轻轻地折下了它。
“啊!”女子惊呼了一声,带着一点莫名的恨意,霍然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顿时呆住了,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韩叔叔,您出关了。”半晌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高兴地呼唤道。
韩一啸手捏着花朵,凑到鼻孔,轻轻地闻了一下,摇了摇头,含笑道:“月儿,你可知道你站在这里,让这朵花也失去了颜色。”
冰月俏脸一红,却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岁月同样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的痕迹,她依然如天上的云彩一般美得令人绚目,令人窒息。韩一啸的话也没有丝毫的夸大,她的存在,让即使是这花园内最美丽的牡丹也黯然失色。
韩一啸看了冰月一眼,忽然低笑道:“月儿,你又在想你爹了?”
冰月抬起头,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低声幽幽地道:“亏韩叔叔还笑得出来,月儿都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三百年了,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韩一啸大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你爹没有死,说不定现在正快活着呢。”
冰月微微一怔,随即大喜道:“真的吗?那我爹现在在哪?”
韩一啸目注长空,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意味深长地道:“你爹是个念旧的人,从哪里来,自然回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