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里,慕容晟大口饮下一口酒,看向十三公子道:“太子此次亲自前往赣水,可是为了辰军之事?”
“不错。”十三公子亦咽一口酒,简短地回答。
“可有进展?”
十三公子摇头。
睿王便叹了口气,道:“辰军退回素川,也已有四年了,这四年蛰兵不发,倒是将素川治理得很好,陛下几番派往使臣过去,也不曾受到苛待,只是派人好酒好肉地招待上几日,便将打发出来。可即便如此,终究是个隐患呐。如今四方战事都已平定,太子打算何时发兵清缴?”
这件事情十三公子也没有想明白,一则想不明白赵知身退回素川的意图,二则想不明白,他四处寻也不着,云间是不是此刻也身在素川,如果素川就是她为自己选择的留身之所,攻打素川,会不会再一次扰了她的清宁。
想到云间,十三公子便问:“八哥常在京中,近来可曾收到什么消息?”
“唔?”
“近来不知为何,我常常感觉她就要回来了。母亲说她离开金阳城时已身怀六甲,四年了,那孩子若是生下来,也该三岁有余了。”说到这里十三公子的心神不禁一动,急忙饮一口酒来平静。
慕容晟也不好说什么,当时他亲眼看见云间在南帝面前断了气,之后又才听说师子钰从宫里抱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有人猜那是云间,但无人能确定地说,那一定就是云间。但按照师子钰的脾性来说,他会冒险带走的,一定不会是寻常人。
慕容晟是大约相信那个时候云间其实还活着的,只是她先是经历了一番假死,后又不知遭了什么虐待,被搞得遍体鳞伤,而今人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不好说,能不能将孩子生下来就更不好说。
慕容晟体恤十三公子的心情,既舍不得说实话来打击,又无法继续作违心地安慰,只能举了酒樽,“十三弟,饮酒吧。”
安康在一旁劝道:“殿下身子不宜,还是少饮一些。”
十三公子沉默地摇头,将一口清酿顺喉而下。
这些年他很少在京中呆着,一则,既然受云间之托担了大任,自当冲锋陷阵,凡与南朝社稷安危有关之事,一丝也不曾懈怠。二则,四处寻找,布了天罗地网,不求将云间网罗回来,只求知道她一个下落,听一句“一切安好”。另有一则,便是在逃避一些纷扰。
每每也就只有与慕容兄弟几人在一处时,才能开怀畅饮,尽兴而归。
酒过三巡,十三公子已感到耳目有些昏沉,送行时慕容晟才勉强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十三公子却只是听着,一言不发。看着那黑衣包裹下,是比黑衣更沉默的男子,慕容晟感到十分怅然,现在他是多了一个沉稳懂事的好兄弟,可当年意气风发尖酸刻薄的慕容十三,却已经死了。
……
十三公子回到东宫,莲夫人还没睡,就在厅里等着。十三公子这次从外面回了金阳城之后,便从早到晚地借故出去,还没有正式与母亲打过照面。
莲夫人也知道十三公子在躲什么,他心里惦记着那个人,听不得一句劝他放下的话,可是他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如果那个人一辈子找不到,他还能一辈子这样消沉下去不成。
见了十三公子,莲夫人便闻到他一身酒气,眼色就变得严厉了。
安康急忙解释道:“殿下只饮了些酒,没吃什么东西,歇息一晚便无碍了。”
莲夫人怒道:“他已瘦成这副模样,安康你倒是敢说无碍!”
当年从霍北回来后,大家便都知道了十三公子的肠胃患了些毛病,饮食需得十分注意,许多鱼肉佳肴都吃不得几口,清粥素菜吃久了本就没什么味道,十三公子心绪消沉,便更是吃不下许多。
但十三公子到底也不舍得让莲夫人知道,自己肚子里被剪了一截肠子这么惨。
这些年照顾不利的罪名,便都是安康在担着。
安康只能又道:“殿下今日与睿王殿下兄弟久别,高兴才多饮了几杯,夫人,殿下累了,有什么话请明日再说吧。”
莲夫人闻言便看向十三公子,认真地询问,“儿子,你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