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总是苦痛而漫长的,等待有时会让人不知所措,怕不顺利,又怕太顺利,使结局来得太快。
而她筹谋铺陈了这样久,却始终感觉还没有为自己想到一个足够满意的结局。
房间里,云间看着那枚象征南、韩,象征她与十三公子姻亲关系的玲珑珏,她曾经很珍视此物,是怀着对韩国王宫、对家人的眷念,自从知道这东西的意义之后,那种珍视其实轻了许多,甚至有些不稀罕的情绪。
可是她再不稀罕,十三公子也要把它重新塞回她手里,他才是那个更具有小女儿情愫的人,总是喜欢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都要留下他们是一对的表现和证明。譬如云间某一阵子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衫,他就是没什么机会穿,也要叫人去做一件颜色相仿的给自己,譬如在灯市上写下的姓名,明明有那么大快地方,他一定要紧紧地紧紧地把两个人的名字挤在一起,要不是云间提醒那多是对待故去之人的做法,他还要画个框子,把两个人的名字单独框起来。
他呀,实在是个风花雪月的好手,十分懂得讨姑娘的欢心。
与他比起来,云间在这方面便显得木讷呆板许多,她如何仔细想来,也记不起自己曾赠过他什么礼物,人家姑娘芳心幽寄时会赠的红豆、香囊、发簪之类,她莫说是赠了,想都没有想过。甚至于,当初赵知身要离开金阳城时,云间还会花些心思给他做枚腰坠,还塞进了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平安符。
十三公子确确实实地承认过,这腰坠就是在赵知身离开时,自己追上去要回来的,理由是,他觉得那平安符意义之重,赵知身不配。
那时云间不曾深想,此刻想来,十三公子那样小气又霸道的人,他觉得别人不配的意思就是,他觉得只有自己才配。
想到这里,云间不禁一笑,将腰坠从匣子里取出来,想十三公子此刻身在疆场,正是需要“平安”的时候吧。
她想把这东西给他送去,展开书信,提笔写下“十三”两个字,又感觉这样不甚庄重,遂撕掉重写,又仿着情爱男女大多的口吻,写下“颜开吾兄”,却不禁有些脸红心跳的害臊,再想到这多半是师子归曾对那人有过的称呼,一时更有些心烦气乱,遂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该在信上写什么,她对他没有多余的寄望,只要活着回来就好了,可是那之后呢,他活着回来之后,她有没有什么新的寄望。
云间试着去想,却发现那是一道打不开的门,有什么东西无形地挡在那里,让她没有办法去畅想以后的事。
而她知道挡在那里的是什么,一个她虽然没有刻意常常想起,但始终也不曾忘记的人。
云间从枕芯里取出了那幅画,画上的颜色已经开始泛旧,但丝毫不影响画上人的卓越风采,看着这幅画,心里便难以接受这人已经化为烟雾飘散的事实,可是再过几日,当慕容铮的灵柩被再一次送到眼前的时候,不接受也必要接受的吧。
那便在趁那之前,就当他还在好了。
云间将身子趴下来,把脸贴在画中人的脸上,静静回忆起在宸王府养病时,慕容铮曾给予过她的温存。那是一种十分温暖踏实的感觉,像至亲,像兄长,甚至像父亲,她其实是那么一个孤单而弱小的小姑娘,她内心深处最渴望和需求的东西,他都有,如果他还活着,该多好啊。
……
谢白衣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云间趴在一幅画上睡着了,夜很深,好在她穿的还不算单薄,身子骨壮实了一些,看着倒是明显比以往健康了。
关门的声音将云间扰醒,云间抬起眼来,目光微微迷茫地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谢白衣,轻轻地唤了声:“哥哥。”
谢白衣已许久没听到这称呼,不禁也发出一声叹息,在云间对面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辰军退兵了。”
云间说:“多谢。”
“不必谢,保护韩地不被外敌侵扰,是辰军该做的,况且,”谢白衣道,“我来时一路上,丝毫没有听到辰军退兵的消息,看来辰军退兵的事情,在南境就已经被压下来了,想要正在南部的兵士赶去霍北支援,怕是没那么容易。”
“陛下正在百姓中招兵,援军迟早会到的。”云间说。
“南帝这一年为了辰军的事情,几次招兵买马,百姓家里哪还有那么多壮丁。”谢白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