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没错,将慕容笑以南朝质子的身份送去霍北交质,中州韩国古来弱小,一直以来,最惧怕的便是北方霍北这个邻居,百年来曾有多次质子之交,直到王位传到外公那一代,才不再屈服于霍北狼族的利爪。霍北一直觊觎中州之地,不过是为了财帛粮米,为了质子安危,交质一国总要不时向质子所在之国无偿贡献许多财资物产,霍北曾经尝过交质的好处,只要条件谈妥了,不是不可能考虑。唯有如此,才能令北方暂时休战,为腹背受敌的南朝争来一丝喘息。”
珺王府里,云间对师子归道。
师子归听来却觉得这是一番妄言,“即便霍北可能同意质子之交,陛下素来以铁腕卫国,何况颜开是他最珍视的一个孙子,陛下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南帝会不会同意,这并不好说,如果南帝真的有那么害怕“双星会聚”之谶语的话,他也是有可能暂且放下一次尊严,趁此机会将十三公子送出南朝,避免谶语所言的那场双星之战的。
但这也仅是极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云间道:“我刻意安排,让高华秀想到了这个办法,此计对长公主而言却不是没有好处,一旦慕容笑以质子的身份去到了霍北,为了南朝的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他便再不能轻易离开,而霍北与金都山遥水远,慕容笑自己的安危,也就不会再在陛下的庇护之中,这样一来除掉他便更容易了,即便除不掉,一个身在万里之外的皇孙,还能对南朝的政事格局起到多大的作用,就算陛下为了交质,而将他暂时册立为太子,当陛下寿终正寝的时候,从消息传到霍北,到他赶回金都,少说也是十天半月的功夫,这一阵耽搁,许多事情他便都不能自主了。”
“可是,连我们都知道,以陛下之铁腕,多半不会采纳这样的外交之法,安仪长公主必比我们更加了解陛下。”云间继续道,“安仪长公主得到此计后无非两个选择,用,或者不用。要用此计,便必须通过陛下,而陛下也有两个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陛下若是答应,两国交质,质子必要身份足够显贵,通常是由太子担任,陛下虽然子嗣众多,可备受器重的只有十三皇孙珺王,此事天下皆知,与霍北此战又是因为珺王看护和亲公主不利而引起,他是唯一适合交质的人选,但要这一场交质有足够的信服力,陛下必须先将他册为太子。如果是这样,倒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无论是不是一定要册立颜开为太子,陛下都不会同意的。”师子归道。
“不错,以陛下的秉性,多半不会答应。而向陛下提起质子之交这件事情的人,一定会触怒天颜,如果安仪长公主触怒了天颜,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些,可是安仪长公主那么了解陛下,她会为了这样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去触怒陛下么,毕竟她现在只要稳住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稳住对内宫的绝对控制,盼着珺王和陛下相继死去,她想要的就成功一大半了。所以就算高华秀如此献计,安仪长公主也多半是听之一笑,不会采纳的。”
“如此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云间轻轻一笑,“其实现在看来还没有特别的好处,如果安仪长公主自己想得到最好,如果她没有想到,你便去提醒她,质子之交一计,这个主意原本就是我拿的,为的是能让珺王殿下更快地成为太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高华秀照般去了。”
“你要母亲怀疑,高华秀已经暗地里投靠珺王府这边?”
“让她先起疑心,高华秀到底有没有投靠珺王府,我是有证据的。”
……
长公主府里,不出云间所料,长公主当个笑话一般听完了高华秀献上的计策,便就将他打发走了。
茕儿端来驻颜的水果佳品,看到安仪长公主坐在高处,将茶盖一下一下地沿着茶杯刮蹭,似若有所思的模样。
茕儿没有打扰,垂着眼继续为长公主摆放分盛水果佳品,才听安仪长公主幽幽地问:“茕儿,你可知质子战是何人?”
“茕儿不曾听过,请教长公主殿下。”
安仪长公主并没有说话,可是安仪长公主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闺中妇人,见闻还是有许多的,她思来想去,也只记得百年来发生在中州的几桩交质之事都是在韩国。
韩国历来弱小,只能以此自保,但弱小不代表韩国王室是一点面子也不要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原因,韩国人鲜少有纳妾的喜好,纵使达官贵人家里,妻眷也通常有二三人足矣,就连韩国王室也不例外,老婆少自然便没有南朝先太子那么擅生养,韩国百年沿袭下来,每一代的皇子都不多,尤其到了沈云间他祖父的那一代,只育出了一子二女,那仅有的一子还在一场梦毒之祸中死去了。又因韩国民风淳朴,加之弱小,能够保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已是不错,皇权之间的内斗从不像南朝这般激烈,所以像当时的太子质子战那般,在回国继任的路上险遭迫害的情况少而又少,甚至于质子战那桩险遭迫害的事情,安仪长公主都没有听说过。
高华秀向安仪长公主献计时,便拿质子战的事情举例,安仪长公主并不认为高华秀会为了献一个计策,而去编造一个细节沉长的故事出来,可是这样看起来,质子战的故事多半也算是韩国的王室秘辛,高华秀怎么会知道,况且韩国王室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呀。
安仪长公主再往深处想去一层,这计策她若是用了,陛下若真就答应了,慕容十三被彻底困在了霍北,确实对她有利,可若是他就是设法逃脱了呢,若是这其中再生变故,他就是赶在天下易主之前活着回来了呢,那岂不是白白送了他一个太子的身份,这最大的便宜落在了谁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