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看着云间圆润润的脸盘,想她近日来应是好吃好喝地没有挑食,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没有胃口不吃便不吃了吧。
放下汤羹,十三公子道:“还是要尽早安排,将师子归送出去。”
“你对子归姐姐,当真是一点余情都没有了么?”
十三公子转眼看她,微微沉了两口气,“是,还要说我多少次。”
说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可是对女人来说,似乎说多少次都没用。云间低头想了想,说:“你可以不再喜欢她,也可以从头到脚地忘了她,或者暗暗地讨厌她,怨恨她,可是我真的不懂,一个曾经很在意很在意的人,时常在自己眼前出现,到底如何才能做到无悲无喜,没有波澜呢?”
十三公子又微微叹了一口,覆上云间的手背,轻笑着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让我操心,我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去顾忌其他人的想法。”
他说情话时的嗓音总是格外的好听,面貌也格外的真诚,惹人动容。云间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道:“子归姐姐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她别无所求,最怕的事情是你怨恨她,这话,我总觉得不是假的。”
“你认为此事与她无关?”
“私心里是这样认为,但你既觉得不妥,便酌情安排吧。”
“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上午我得到一条消息,金水桥下发现一具女尸,是芷萱,很明显是安仪长公主派人做的,我猜绣儿与那萤石项坠的关系,多半是从她口中走漏的。”
“安仪长公主在杀人灭口这件事情上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云间说。
十三公子点头,“新政的事情我已经让杜若告诉了陛下,想必安仪长公主也该所有察觉,那些藩王贵戚是她所拥的全部力量,无论如何她要保住他们,以后出手只会越来越狠,你近来还是不要离开珺王府。”
云间听话点头,十三公子深深将她看一眼,无奈道:“我该进宫领罪了,你休息吧。”
十三公子走后,云间坐在床上又将许多事情想了一遭,芷萱的死讯使她略略有些唏嘘之感,她曾经听绣儿说过,汀兰和芷萱两姐妹,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跟在安仪长公主身后做事,那是她们这一对苦命姐妹花最羡慕和仰望的人。
想来汀兰死后,芷萱多多少少也是渴望能够继承姐姐的遗志的吧,当她欢天喜地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安仪长公主的时候,以为拿到了进入长公主府的敲门砖,却不知这砖敲开的是鬼门关。
而云间对师子归的信任,来自于那盅甲鱼汤。
设计今日这场局的人,一定知道她有身孕这件事,云间曾经在长公主府里养过一回胎,那时她多得师子归的照顾,怀着身子的女子不能吃甲鱼这类东西,师子归是很清楚的。如果师子归知道这件事情,她怎么会当着十三公子的面,堂而皇之地给云间端来一碗甲鱼汤,若云间不当心吃了,出了什么事情,十三公子会恨死她的。
可这到底只是推断,并不能证明什么,而更让人头疼的是,即便云间和十三公子可以证明什么,即便他们找出了杀害若筝的真凶,也掩盖不了若筝以和亲公主的身份死在南国这个事实,有这个事实在,安仪长公主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
“人是你从霍北带回来的,你告诉朕,你要如何,你能如何!”
养清殿里,南帝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十三公子脚边,水花溅开了足足有丈余远,十三公子不惊不忙地看着自己衣袍边缘的茶渍,不惊不忙地说:“是臣保护不周。”
“保护不周?”南帝冷笑着坐下来,“那霍北小汗王先一步到了金阳城,后一步霍北的公主就死在你的府上,这当真是保护不周,还是另有隐情,朕不知,你难道不知?!”
十三公子垂首不语。
南帝将他这模样看在眼里,恨不得上去在他身上拧上几把踹上几脚,让他放出一个有内容的响屁来。
可是这孩子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点都不是南帝印象里的样子了,印象里他是这些孙子里最擅长撒娇取宠的,他曾经专挑南帝听来顺耳的话说,就算南帝知道他是有意奉承,当爷爷的听了也十分受用。
是什么让他变的在自己面前如此沉默寡言桀骜不驯。
可南帝自知已是个半截身子没入黄土之人,心里难免将血脉亲缘看得重要了些,沉了沉气息,南帝问:“可查明真凶?”
“没有。”
“替死鬼呢,找到了吗?”
十三公子便又不说话了。
“你在等什么,等霍北大军压境,才去想应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吗?!”
“陛下要臣如何交代,陛下认为要一个什么分量的替死鬼,才足以交代?臣知道是谁做的,可是臣没有证据,即便臣有证据,臣也不能向陛下说,陛下会认为臣是心怀诡计,捏造构陷,陛下只相信自己,臣不想浪费精力,再去向陛下证明臣的品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