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陈再荣为哥舒翰、王少华、王忠嗣三人壮行。当为王忠嗣壮行时,不由得感慨一句:“六龄童子都能上战场,而我却与战场无缘,痴长十年!”
吴道子和王翰、司马承祯敬完酒,陈晚荣这才带着哥舒翰他们去追赶炮兵。
唐朝有着便捷的交通,从长安去陇西很方便,再加上天公作美,晴空万里,几天来就没有遇到过雨天,这行军就顺利多了,五天之后就到了陇西地界。
一到陇西地界,离大战的时间不远了,不免人人兴奋,私下里议论纷纷。炮兵出身龙武军,胆气极豪,对打仗极是上心,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大干一场了,无不是兴奋莫铭,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石堡城前,架起火炮猛轰一通。
对此战,陈晚荣有着十二分的信心,仍是兴奋得眼睛放光,问道:“哥舒兄,你说,我们在石堡城前架起火炮一轰,会是什么结果?”
哥舒翰多年没上战场了,一想到能重上战场,也是不住搓手:“那还用说,自然是人仰马翻了!我打过这么多仗,就没有一次让我如此兴奋!”
“要不是有火炮,你只有在石堡城前愁眉苦脸,还兴奋,看你怎么兴奋?”王少华揶揄一句,引得众人大笑。
末了,王少华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猜猜看,郭将军要是知道我们带着火炮来了,他会怎么样?会不会高兴得快疯了?”
郭虔瓘的帅帐,众将肃立,鸦雀无声,个个一脸的凝重。
“监军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就这副样子去见监军?”郭虔瓘冷着一张脸,扫视一眼众将,数落起来。
“监军?鸟!”费俊行嘴角一撇,都快裂到耳根了,冷笑不已。
“说好了不派监军,又派监军来,朝廷还是不信任我们!”程晓天很是不服气:“一个只会瞎指挥,只会作威作福的狗屁!”
为了让郭虔瓘集中全力攻打石堡城,李隆基决定不派监军,免得给人掣肘。可是,事到临头,朝廷居然变了,派了一个没有从过军,没有打过仗的十八岁青年人来做监军,那不是在开玩笑么?
帐中的将领,谁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他们亲手砍下的脑袋,堆在一起,可以当床睡了。要他对陈晚荣这个十八岁的青年监军服气,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郭虔瓘心里也是不爽,对众将的抱怨很以为然,不过他身为统帅,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姿态是必须做的,右手在帅案上重重一拍,喝斥道:“住嘴!朝廷的事,岂是你们所能议论的?都把嘴巴给我闭紧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许说!”
费俊行很是为郭虔瓘鸣不平:“大帅,你可知道这个监军是做什么的么?一个娃娃,乳臭未干!他懂什么?我们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他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
讥嘲话引来一片欢快的大笑声。
费俊行接着数落陈晚荣的不是:“末将去长安送密信的时候,打听过了。这个陈监军年十八,长得斯斯文文,有几分卖相。听说呀,他只会做那些狗屁没用的东西,什么香皂呀就是他一手做出来的。香皂有用么?狗屁用!给吐蕃人扔些香皂,就能把吐蕃人砸走?朝廷真是糊涂了!”
郭虔瓘给他一通不雅之言引得忍俊不禁,右手在帅案上一拍,斥道:“不许非议朝廷!”
这话的意思是说不能说朝廷,可以说陈晚荣,费俊行会意,说得更加起劲了:“这个陈晚荣是做什么的?乡下的泥腿子!家里头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也不知道他走了甚狗屎运,居然凭着香皂咸鱼翻身,赚到钱,过起了富家翁的日子。听说呀,他还有一房不错的夫人,长得是如花似玉,赛过貂蝉。他不呆在家里,过他的富家翁日子,却跑到战场上来舔血,一个不好,脑袋没了,他的如花美眷、万贯家财,还不知道便宜哪个相好呢!”
又是一片大笑声,有人戏谑着道:“费将军,你就努力一下,人财两收吧!”
费俊行嘴一撇,不屑之极的道:“我又没打算做监军,要甚监军夫人!”
监军有危险则让,有功就是上,是胆小鬼的代名词。军队中有人相互打趣就说“某某监军”,意思是骂他胆小鬼。
费俊行的胆色不错,常以此自诩,要他收监军夫人,打死也不干!
这话太有趣,引得众将一阵大笑,就是郭虔瓘也是笑个不住。等到笑过了,郭虔瓘脸一肃,扫视众将道:“这里的话,说过就算,谁也不许再提起,更不得泄漏半个字。要不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遵令!”众将领命。
郭虔瓘接着道:“等会监军到了,我想你们该知道怎么做。谁要是把天捅漏了,自个儿拿脑袋去补上!”
将领们对监军很是头疼,有些将领对着干,争得面红耳赤,更有的是口出恶言,讥笑监军狗屁不通。这样做的后果,不用想也能知道,总有人要倒霉。
圆滑一点的将领,耍点小手段,一边说着好笑,陪着笑脸,让监军吃好喝好玩好。责任自个扛了,功劳分点给监军,结果是皆大欢喜。
郭虔瓘老谋深算,糊弄监军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些将军跟随他多年,在北地糊弄的监军不知道有多少,陈晚荣根本就不入他们之眼。
众将心领神会,应一声,不再提这事,好象适才的讥嘲谩骂没有发生过似的。
校尉进来禀报,说监军已经到了营外。郭虔瓘大手一挥,道:“走,迎接监军去。”大步出了帅帐,众将忍着笑意,跟着去了。
郭虔瓘老于世故,一见陈晚荣之面,笑容堆了一层又一层,亲热得好象老朋友见面似的,一抱拳:“末将郭虔瓘见过陈监军!陈监军大驾光临,末将未曾迎迓,还请陈监军恕罪!”
末将是下级面对上级时的自称,陈晚荣不过是个监军,比起郭虔瓘要差老大一截,这身段放得也太低了,低得让人接受不了。
陈晚荣眉头一挑道:“郭将军,陈晚荣奉皇上旨意,特来监军,不是之处还请郭将军海涵。郭将军,这末将二字还请休得再提起。”
以往,郭虔瓘来一这手,那些监军个个笑得跟开心果似的,亲热得紧。可是陈晚荣不冷不热,郭虔瓘很是意外。
正在他转念头的时节,只听费俊行亲切的声音响起:“这是陈公子吧?陈公子年少英雄,虎虎生风,真乃虎父无犬子!见识了,见识了!”
王忠嗣聪明绝顶,有奇行,其智慧远超常人。不过,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事,费俊行乍见王忠嗣,心想朝廷真的晕头了,居然要一个童子上战场。当然,他不能非议朝廷,这才变着法子讥嘲陈晚荣。
话中的讥嘲之意,谁都听得出来,众将哪里忍得住,无不是大笑起来。
陈晚荣眉头一拧,心想这个费俊行也太放肆了,居然如此无礼,看来这个郭虔瓘不是善与人物。
王忠嗣右手朝费俊行一招道:“将军,你过来!”
费俊行心里极为瞧不起,脸上却是一副乐呵呵的神情,一溜碎步的跑了上来:“请问陈公子,召末将有何事?”
王忠嗣脸一板,右手一翻,拍的一声打在费俊行脸上,指着他,冷冷的道:“告诉你,我姓王,叫王忠嗣,王海宾是我爹!”
年纪虽不大,王忠嗣的身手确实不错,猝起发难,费俊行毫无准备,给打得结结实实。一个将军,居然给一个童子打了,那是侮辱,会让人瞧不起。费俊行就待发作,听了王忠嗣的话,再也发作不出来了。
王海宾在石堡城前打得英勇顽强,甚得众将钦佩。尤其是王海宾战死一事,更是让众将惋惜不已。费俊行原本想奚落陈晚荣一通,没想到不走运,王忠嗣居然是王海宾的儿子,不由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