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的脚步一顿,满目孤疑地看着前边浑然不觉她落下两步的陈氏,不是吧,又来?
陈氏终是察觉不妥,回过头一看:“咋了?”
“娘,你不是又想作那鸡仔媒人吧?”苏柳警惕地看着陈氏。
鸡仔媒人是乡村土语,意思就是说很差的媒人,办小事,没有意义的事,有时还帮倒忙。
陈氏有些讪讪,嗔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喜子你不也认得,你们年龄又相仿,又知根知底,他又没有父母,家里也有几亩田,你们和和美美的,定能兴旺起来的。”
“娘!”苏柳大恼,果然是她想的那样,不由跺跺脚道:“我说过我还小呢,不想那般快就成亲。”
“也不是要你如今就成亲,先定下来……”
“喜子就跟我大哥似的,娘你想什么呀?”苏柳忙打断她,说道:“等过了两年,我自会给你寻个好姑爷。”
“可是……”
“没有可是。”苏柳显得十分强势,说道:“娘你要是再说我就真要恼你了啊。”
“好好,不说就不说。”陈氏也是怕了她的倔犟,退了一步,又嗔道:“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害羞。”
“如今我知想着带你和苏小从那家出来,再挣些银钱,旁的我都空想。”苏柳上前,抱着她的手臂,向前努了努嘴道:“有这时间,不如我们还是想想怎的说服姥娘舅舅他们答应给你做主和离吧。”
提到这一点,陈氏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唇抿着,看着前方不远的那并排三间开的屋子,想着娘家人对她的不待见,有些却步。
苏柳似是知道她的退缩,便道:“娘,既都来了,不管怎么,都要和他们说一声,即使不成,我们另寻法子便是。”
说着,拉着陈氏就向前走去,待到了屋子前,有几个毛头小孩在玩耍,见了陈氏母女,眨巴着眼,有个大的小子似是认得陈氏,忙的跑向屋内,边叫:“阿奶,娘,我三姑来了。”
随着陈氏走进陈家的门,苏柳飞快地将这个家的境况收入眼底。
陈家并不富有,比起苏家更是穷困,三间瓦房已有些年头,虽不至于破破烂烂的,但也不是新的,院子里乱糟糟的堆放着各种农物件儿。
陈家有三子两女,陈氏排在中间,上面有两个哥哥,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均已成亲,故而陈家的人丁还是挺旺的。
老大陈贵年逾三十八左右,娶妻陈王氏,生了两子两女,长子已十七,正是说亲的时候,两个闺女,一个十五,已定了亲,一个十二,幺子才七岁。
老二陈良,年三十五,娶妻陈张氏,生有三女一子,长女已出嫁,陈张氏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老幺女陈四娘,嫁去李家村。
幺子陈华,年二十,刚成亲两年,妻子陈谢氏给他生了一子一女。
陈家并不富裕,尤其是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一个接一个的年长,娶亲嫁女,都迫在眉睫,幸好已故的陈老太爷年轻时颇有魄力,置下十亩良田,几兄弟种着倒也不至于三餐不继。
陈氏夹在中间,听说出生的时候陈老太太肖氏痛了一天一夜才将她生下来,就不甚喜欢,而随着幺女和幺子出生,陈梅娘的性子越显软弱,就更惹她不喜了。
娘不喜,上头的大哥和底下的弟妹也跟着不喜欢,若不是有爹爹护着,怕是日子越发不好过的。
可惜的是,在陈梅娘十五岁那年,她爹给她定了门亲,就去了。
陈老头的离世,让陈家人越发觉得陈梅娘不祥,直到她生下六指儿,连带着他们陈家也被指指点点,娶妻嫁女都难,就更是厌恶了,就是年节,也没什么好面色。
而陈梅娘,知道家人不喜,也就不去触那眉头,不是大节大事,一般都不会回娘家打扰,这趟距离上回回娘家,也不过是过年那时候罢了。
“柳儿,快叫人。”陈氏催着苏柳,隐隐带了些讨好。
苏柳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上前,淡淡的依次叫人:“姥娘,大舅,大舅娘,二舅娘……”
她叫是叫了,可人家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一个,只在鼻子哼了一声。
“这当口你怎么来家了?”陈肖氏扫过苏柳,看着陈梅娘问,只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厌烦:“有这空当,还不如好好在婆家伺候,多讨好你婆婆。”
瞧这语气,压根就不欢喜陈梅娘回家似的,她想起小妹归家,陈肖氏一口一句心肝肉儿,那鲜明对比,眼中不过闪过一丝黯然。
“也老久没来家了,惦记着娘和哥哥们呢。”陈氏强笑一声,又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掀开身边篮子盖着的白色纱布,从里面拿出还热乎的包子和七八枚鸡蛋,道:“这里有些包子,让几个侄子尝个嘴儿,这鸡蛋,娘你补补身子。”
“哎哟,可多谢三妹了。”大舅娘见了,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露出一口黄牙,和刚刚那黑面神完全变了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