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算帐的话,英国人在亚洲的造舰速度是搞不过德国人的,英国人的谈判目标也表明了这一点,英国人希望将皇家阿姆斯特朗造船厂的四个船台扩大到六个,并谋求在山东沿海附近觅地开设新厂,后一个要求当即被海军部拒绝,理由是离皇家海军本土舰队的母港威海过近,不允许增设由外国人控股的船厂。
而英国人转而求其次,请求收购江宁的金陵造船厂进行改造,亦为海军部拒绝,理由当然不能明说,只是用内河造船厂,朝廷另有考虑不便向外资开放的理由搪塞。
实际原因当然是下关附近的潜艇制造厂建设和改造正是最关键时刻,哪能这个时候给英国人插一脚?
英国人无奈下,只得接受一年后再行考虑的表态,并在得到伍廷芳在一年之内同样不会与德国达成相关协议的承诺后,安然离去。
英国人向来在这里予取予求,今次是第一次尝到了闭门羹的待遇。他们的心理也许会起一些变化,但是这是必须的,或迟或早,他们都必须调整他们的态度,这是一个新兴国家,尊敬是必需的。
相比较而言,德国人的要求则实际的多,他们只是想租借两个港口而已,并且承诺负担所有的工程费用,并额外与中国分享数目可以商榷的中国人急于得到的工业核心技术,德国人甚至还提出了一个五十七项工业革新的条目列表,让工业部的代表当场挑选二十四条。
涉及的门类五花八门,造船业和钢铁工业是工业部的人最垂涎的,但是,这必须经过朝廷的批准。
一个一年的拖延期定下来后,暗地里给了德国人一点好处,就是高雄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承担向德国舰队提供补给的任务。其余的问题,待一年后再商讨。
双方在表面上都没有得到好处,但是都还留存着希望,所以,双方代表团回国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分别发表声明,对中国君主和政府坚持和平亚洲的政策表示赞赏和理解。
就这样,德国的太平洋舰队又获得了一年的领先发展时机。虽然在这一年里,英国人多管齐下,已经开始充实香港的联合舰队以及驻扎在孟买的东印度舰队。但是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迅捷崛起态势的德国北海第一舰队,他们有两方面的任务要做。
与此同时,德国人放弃南美利益的变数也开始发挥作用,美国与英国这一对关系独特的国家,开始在南美问题上断断续续发生了矛盾,在德国抽走在美洲的力量之后,智利这个关键国家的争夺成了南美的一个新变化,一向亲德国的智利在德国渐渐将南美利益降低到次次级之后,开始成了美国和英国的争夺目标。
巴西和阿根廷这对双雄也开始武装着自己的海军。在这个海军的时代里,没有任何一个有海岸线的国家会放弃自己的海军。
在中美关系上,本年度也开始趋向更热,随着建筑业得到了上海道的两个外国人街区改造工程后,钢铁企业和矿产工业又开始进军中国,应此热潮,《格利法》正式被废止,经过双方夏威夷问题的谈判后,双方各自做出让步,中国每年给予五十个美国企业以国民待遇,而美国则承诺在美国领土上,华裔移民的国民待遇,并将在美洲的移民事务上,给予华裔移民特别的指导。
双方的官派留学生合作计划也开放到全专业,而并非像过去那样,限制进入某些特定专业。
而随着中央级各部的重新配置,新的谕命也开始要求各部各自组建本专业领域的中高级人才培养院校。是以本年度教育事业的发展最大,各种专科学校开始在各省出现,其中以工业门类的技术院校最为受欢迎。
飞机成了最热门的新宠,随着莱特兄弟能够通过他们的产品将人类在空中停留超过半个小时之久,这种东西的原理也开始渐渐被国人知晓,全国各地都有人自制属于自己的飞机,虽然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些惨剧,但是幸而早期的飞机并不能飞翔太高,所以伤害也来的轻一点,一些有钱人的年少子弟,也开始进入这一领域,成功者相继组建企业,包含有杭州吴氏家族的源翔飞机公司,福州莆田叶氏的青宇飞机公司,台湾板桥林家的宇宙飞机公司等等,南方人的富庶和聪智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一点。
退役的飞艇飞官更是这种东西的爱好群落,在离开了飞行的岗位之后,对蓝天的眷恋和瘾头被这种新东西所吸引。有过飞行经验但缺少大额资金的他们,在飞行培训方面占了头筹,北方就相继出现一些私立的飞行学校,以一两架飞机为设备,赚取爱好冒险的年轻人的钱。
民用的航空器运输则仍是由飞艇为主导,最远的航线目前是从北京到广州,全程经停济南,上海,杭州等大城市,时速虽然只有四五十公里,但仍然是吸引了不少人流。属于齐柏林和皇家名下的太原齐柏林公司开发出适合载客的大飞艇,从中赚项不少。
国内的这诸多变化都催生了工业的持续大爆发,钢铁产量在1900年突破五百七十万吨后,在1902年便突破了八百万吨大关,雄心勃勃的张之洞立下了宏愿,要在两年内突破千万,以此为标志的工业兴国工程也正式全面爆发,工业已经成了年轻一代的整体呼声。
与之相对应的,是国内的农业利益,以大地主及部分官僚为主体阶层的农业利益阶层,开始在新儒党内占有一定的地位,如果硬性的要分的话,农业,工业,中间三派几乎可以形成三四三的比例。
几乎每年的新儒党年会上,都有代表提出朝廷决策应当适当向农业倾斜,但每次都会以争论收场,每次都需要我亲自发言来结束争论,次年当然会调整些许倾斜政策,给农业利益一些安抚,但第二年情况也依然故我。
中国这个农业立国了几千年的大国,第一次出现了足以对农业形成威胁的工业规模,并在政治上得到了体现。
商业利益也开始进入政坛,在允许地方士绅进入乡老会并享有一定参政权力的地方行政新体系建立后,一些通衢大城,往往除了新儒党某某府党部之外,在对面就有相应的党派唱对台戏,双方以孔庙为核心,依附而建,这些城市的孔庙附近,往往都是新生政治力量的聚集地。
商人的全国党派性联盟叫中华商绅联会,并依托经济实力,在大城市附近的乡镇行政单位中,依靠财力获得了选民的支持,在基层层面上,商绅联会的人士几乎占据了经济发达地区的所有基层行政权力。
这些变化,都让我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可以说这都是我一手引导出来的,而将来新儒党由于利益而出现的拆分也是不可避免,党派政治似乎从没有离我那么近过。
除了上述两个党派后,长江沿线的工业发达地带,也出现了相当数量的工人组织,只是由于没有一呼百应的人物,所以工人的组织以地域性划分,什么江宁船工联,苏州织工会等组织层出不穷,这都是拜朝廷开放党禁谕旨所赐。
党派的引导性工作统一交给了拆分后的教化部,在党派注册,管理等方面,教化部起到了一个全国各党派的总体管理职责,当然,他还负担有原先的全国思想体系管理,全民教化等事宜。而拆分出去的宣传部,则分管出版物,艺人管理等琐碎的行政事宜。
移民和归化事务随着近年来朝鲜,琉球,日本,天海这几个藩属国的请求规划人数增多,逐渐也开始重要起来,目前设在新蜀省东宁府的东海教化司,这项任务几乎成了第二大的任务,也开始出现了拆分的必要。
随着国家渐渐的迈向历史从未有过的局面,政府机构的扩大自然是势在必行,在人力方面,也使朝廷官员中,有过外国行政体系历练的官员比例逐年上升。这是一个渐次淘汰的过程,像明年的科举考试,我就打算颁行新的谕旨,所有的新进士,都要去往新政效果最明显的沿海地区及新蜀新湘两省进行一年到两年吏员的历练,然后再分派官职到其他省份去。
国内各种变化,本身是由工业化催生而来的,如今反过来又刺激工业发展,各种新的需求催生出新的工业企业,当然,民间自主的占了大多数。譬如受大宗物流的需求刺激,民营的船厂在长江沿岸和福建台湾等地就出现了不少,虽然目前最大吨位不过是两千余吨的货船,但是随着需求的渐渐扩大,技术的进步也是必然的。
这个国家如今正在与时间赛跑,国内发展如此,对外关系上也是如此。虽然国家相对来说起步比别人要晚,但是起步晚也有起步晚的好处,起码可以直接拿来主义,在少量的时间内完成别人许多年要走的过程。
同时还在与其他国家赛跑,与自己赛跑。这场已经越来越偏离预定赛道的赛跑,正在渐渐超越一个又一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