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地形,车里根本无法有效组织进攻,但他必须前进,蒙古军艰难的从沼泽地突进到宋军阵地上的时候,已经损失过半,在击退了当面隘口的宋军之后,全军实则已经大半丧失了战斗力,等被后方的伏兵截击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战斗了,不可否认,车里的部队战斗十分英勇,即便深陷泥沼也不停的向着宋军发射箭矢,最后只剩下一百人围绕在车里身边,余玠以数千人围攻仍不能下,车里本人更加是手刃宋兵数十百人,刀刃为之崩裂,最后余玠下令火枪队连续齐射,将车里和百余勇士尽数射杀,才结束了北翼的这场惨烈对决。
车里的覆没让纽磷彻底清醒了过来,在他的命令下,蒙古军迅速从前线和宋军脱离了接触,在后方重新集结起来,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突然接到了主将要求重新集结的信号,虽然杀气正浓,也只得转头退却,蒙古军在荆湖的原野上排列成一个整齐的横阵,远方的向士壁军看到蒙古军这样严整的阵型,一时间也不敢轻易靠近。
纽磷却毫不理会在远方叫嚣叱骂的宋军,骑着马在大阵面前来回巡行着,看着部下个个都是一身血污,有的身上还带着流血的伤口,有的人的骑矛已经折断,突然举着半截残木,有的人已经没有了佩刀,手中握着贴身的短斧,这些人在蒙古军中服役的日子,有的比纽磷本人还要长,他们向西征服了骑马要一年才能走完的土地,打败了不知道多少敌人,可是今日却陷于如此一场巨大的失败中,这绝不是他们的责任,但这个时候追究责任再没有意义。纽磷任凭战马慢慢走着,大声喝道:“不必瞒着大家,今日战况有目共睹,我军已经陷入绝境,思南思人已经攻到了大汗的帐幕之外,从先汗在鄂嫩河源头起兵以来,从未有过今日之大挫败!”
他目光炯炯,没有半点颓唐的口吻,反而益发昂扬的说道:“但我们还没有真正输掉这场仗,纵然全师已败,大汗不知安危,但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你们说,这机会是什么!”
众人瞪目结舌,战争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家的目的不过就是求得光荣一死而已,实在不能想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转败为胜的,但还是有人立即反应了过来,疑惑的说了一声:“去冲思南思人的中军?”
“不是去冲思南思人的中军!而是要去杀郑云鸣!”纽磷喝道:“若说大汗是蒙古的君主,那郑云鸣就是江南的天!二十年以来,南朝变得越来越难啃,不是因为思南思汗贤明,或者百姓有多么勇武善战,也是因为郑云鸣!今南朝的一切,其实全都寄托于郑云鸣一人身上,几十万大军,数千万百姓,其实都以郑云鸣为胆!今日大军虽然失败,但我们还有这一万条命在!今日要舍身突进,杀入宋军的中军去,用我们这一万条命,去换郑云鸣一条命!只要杀死郑云鸣,思南思军民心胆俱裂,再也不会有和蒙古对峙的勇气,我等就算死于今日,一年后,二十年后,蒙古终有征服江南的一日,汉人有一句话说道死得其所,今日就是蒙古健儿死得其所的日子!”
他高举起滴着鲜血的铁凿枪,长声喝道:“谁愿意跟我一起去杀郑云鸣!”
一万铁骑发出平生最大的呐喊:“是好男子的,去杀郑云鸣!”
这个时候的郑云鸣,即便有一万人想要取他性命,他也顾不得许多,前方焦灼的战事让他终于不能在交椅上坐得住身子,站起身来焦躁的来回踱步,大声问道:“为什么还没有砍倒九麾大蠹!韩锋干什么去了!叫他不要贪恋追杀溃军,赶紧回来组织对敌人中垒的围攻!”
白翊杰平静的答道:“前方将士已经在尽全力和敌人战斗了,守卫在蒙哥附近的都是蒙古人中的百里挑一的精锐战士,我听说除了蒙哥的宿卫军之外,御刀者、养鹰者、仪仗者全都投入了战斗,还有一些秃鲁花和乞颜部亲兵,武艺超群,斗志极为坚强,我军前后攻击不知多少次,全都难以奏效,张胜亲自率军冲锋,也臂中二箭,但敌人显然已经露出不支之相,相公稍等些时候,自然有大捷报传来。”
“你就知道他们已经不支了!”郑云鸣难得的显露出怒色,旋即说道:“今日取胜的机会,千年难遇!若是胜了,哪里只是保住国家社稷,还能向北收复祖宗江山,向西若是败了,当年我们还能退往江南,如今我们要退到哪里去?大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