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一个沉默寡言的护院总比一个油腔滑调的护院让人觉得可靠。考虑到高飞是罪奴的后代, 在外头讨生活时曾备受歧视,他养成这样低调而无存在感的性格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得知高飞告了御状后,边静玉再回忆他之前的言行举止, 便又觉得他哪里都不对了。
在过去的两年中, 高飞一直接受沈家的雇佣。沈家是厚道人家, 虽然只雇了高飞一人做护院,但还是给他准备了假期。高飞却很少去街上玩。就算是不当值的时候,他也更喜欢待在家里,巡视下院子, 加固一下围墙,带着妮儿和盼归飞高高,跟着阿墨学认字……他好像对于外头的世界毫无兴趣。
沈怡曾对边静玉感慨过,高飞是能耐得住寂寞的, 他很佩服高飞。他觉得像高飞这样的人就亏在了自己的出身上, 否则高飞绝对能做大事啊!可边静玉如今想来,便觉得高飞之所以不愿意出门, 是因为他心里存着大事,因此不想引起外人的注意。他在沈家做了两年护院,其实就在沈家藏了两年。
边静玉不觉得高飞能被人利用, 他其实是个有硬骨的人,这能从他的一言一行中显露出来。这说明他敲鸣冤鼓时肯定是已经找齐证据了,不太可能是一种临时的行为。说不定他当初进京就是为了告御状!怪不得高飞当时受了些伤, 还在寺庙里养了好久。边静玉眼神一暗。这高飞真能藏得住事啊!
见边静玉的面色有变化, 边嘉玉问:“怎么, 难道你知道这个叫高飞的?”
“依稀听怡弟说过,我到时候问问他。”边静玉说。现在事情不明了,边静玉可不敢说高飞曾受到沈家雇佣,若是让兄长从此不待见沈家,那事情就糟糕了。涉及到沈家,边静玉肯定要管一管此事。
边嘉玉愁眉不展地说:“又要麻烦沈家了……圣上已经将此事移交通政司,我也是求助无门。”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边嘉玉陪着边静玉用了一点饭,就继续出门“买肘子”了。边静玉把宝来叫到跟前来说话。他手里有鲁家舅舅送的人手——这些人既然被送给他了,自然是忠于他的,边静玉调-教了几年,终于能放心用了——他去南婪前,把京城里的事都交给了宝来,因此要找宝来了解下情况。
因之前的秋闱舞弊案,边静玉发现柳佳慧的消息极为灵通,便怀疑柳家已经在暗中偷偷勾搭上了某一位皇子。如此一来,这次高飞告御状的事就很可能是几派互相设计陷害的结果了。这并不是说镇国公是无辜的,既然高飞这颗棋子能够被埋上两年,大约镇国公真被人拿捏住了什么要命的把柄吧。
边静玉却不知道,其实他这一番设想全部是错误的,柳佳慧之所以消息灵通,只是因为她做了一个预知梦而已。不过,虽说边静玉的判断出错了,但这不妨碍他把柳佳慧当作是整个事件的突破口。
宝来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世子夫人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她现在是双身子,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胎了。等满了三个月,她的胎坐稳了,她就带着边嘉玉的两位庶出的妹妹出门走动。
安平伯府中有两位庶出的姑娘。大姑娘今年十四,该议亲了。
在本朝,大家闺秀们一般在十七-八岁时成亲,这就需要她们在十五六岁时定亲,在十三四岁时议亲。为庶女张罗亲事本是鲁氏的任务。但鲁氏现在是万事不管的,自然就由柳佳慧这个做嫂子的接手了。不过,柳佳慧的出身比鲁氏好,她的交际圈子其实比鲁氏要高大上,这对两位姑娘是有好处的。
“头一次出门,就碰上惊马的事,大姑娘把胳膊摔折了。”宝来说。
因为男女有别,边静玉和两位庶出妹妹都不亲密。二妹妹是鲁氏当年的丫鬟所生,边静玉常听鲁氏说二妹妹是个恭顺的,心里对二妹妹还有些好感。但大妹妹一直跋扈,鲁氏在边静玉面前压根不提起这个庶女,边静玉就对她不了解了。鲁氏之前倒是说过,柳佳慧似乎很不待见大妹妹并她的姨娘。
“难道是大嫂叫人做的?”边静玉问。
宝来点了点头。虽然府上都把这事当作了意外,但确实是柳佳慧命人做的。若不是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柳佳慧,只怕是发现不了这件事。他们的人怕暴露——一旦暴露就坏了边静玉的事了——再加上柳佳慧没打算要大姑娘的命,而大姑娘平日里又不亲近边静玉,于是就没有出手把大姑娘救下来。
边静玉很不理解,为什么柳佳慧要针对大妹妹。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妹妹摔折了胳膊,肯定要耽误她议亲。对于此时的女人来说,亲事的重要性无异于第二次投胎。柳佳慧一动手就把大妹妹的前程阻了。要说她不待见庶出的,她偏偏又对二妹妹非常好。难道说,大妹妹身上存着一点什么问题吗?
大概是因为柳佳慧这个嫂子一直做得很尽职吧,边静玉虽之前怀疑过她,但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偏向她了。这种偏向只针对柳佳慧本身,却不针对整个镇国公府。他看好柳佳慧的为人,却不看好镇国公府的站队。柳佳慧针对大妹妹,这只是内宅的事,而站队是前朝的事。安平伯府根本就玩不起啊!
“有人敲了鸣冤鼓,你对此事了解多少?”边静玉又问。
宝来知道的消息比边嘉玉要多一些。他虽是下人,但因为边静玉一心培养他,在外头交际很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他的消息是从一位侍卫那里听来的。这侍卫只是最底层的侍卫而已,俸禄不多,他母亲前几年病重,看病时花的钱都是宝来借给他的。高飞击鸣冤鼓时,正是这位侍卫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