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根本不知道“危险”为何物,愚蠢到极点的叫好声中,钱彪摇摇晃晃登上了自己那辆二手“东风”的驾驶室。熟识的老乡在他发动引擎之前,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恭恭敬敬给他发了一支“玉溪”烟,冲着他高高翘起了大拇指,带着尊敬与钦佩,口鼻之间喷吐着浓烈酒气:“好兄弟,我就佩服你这种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做事响当当的汉子!”
钱彪顿时飘飘然了。
警察算个屁!如果遇到了,老子冲过去碾死他们。
没看过《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吗?天大地大,一根金箍棒捅穿,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也可以上去坐坐。
平时从不进行保养的旧“东风”很快驶上了公路。速度非常快,但是坐在驾驶室里的钱彪却不这么认为。这条路上的车子不多,他开的很惬意,右脚一直放在油门上,根本没有想要落下来的意思。
高速运转的引擎声音听起来就像怪兽在嚎叫,太阳在这个时候沉沉落入了地平线。金黄色的余晖非常漂亮,沿着正西方向明晃晃直射过来,不偏不倚罩住了钱彪的视线。
非常刺眼,就算把车窗前的挡板放下来也无济于事。
醉醺醺的大脑发出“我需要墨镜”的信号。钱彪打着酒嗝,弥漫在驾驶室里的馊臭味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却在旁边副驾驶位置上来回搜寻。他记得墨镜应该就在那里,可是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了?
“瑞虎”车出现在遥远的公路尽头,金黄的阳光反射使越野车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超载的“东风”卡车时速超过了八十公里。钱彪仍然觉得这速度太慢,他拉开车头右边的抽屉,寻找着记忆中的那副墨镜。
右脚踩下油门的动作完全是无意识行为,钱彪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刚好是下坡,突然加速的“东风”车时速超过了一百,甚至在短暂的时间里,就连轮胎也离开了地面。
冲撞!
碾压!
但是该死的,为什么前面偏偏出现了一辆“瑞虎”?它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何洪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幕。
那辆旧“东风”卡车居然以超过“瑞虎”越野车的狂暴速度,从后面狠狠撞了上来。这股力量非常强大,完全出乎司机小薛的意料之外。他下意识的踩了一脚刹车,脑子里刚刚冒出“哪个混蛋撞老子的车,而且还是后面?”的念头,就被“东风”卡车以更加激烈的速度惯性推动着,迫使整个越野车瞬间失去了平衡,从侧面一直推向了路边的防护栏。
空气中顿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
成吨的钢筋在惯性作用驱使下,纷纷从捆绑的铁丝中脱开。那场景就像枪战片里被犯罪分子炸塌的大坝,成千上万吨洪水从缺口疯狂倾泻。但并非白色,而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色,铺天盖地,遮天蔽日。
何洪涛看过美剧《斯巴达克斯》,对其中罗马军团集群式投掷标枪的场面记忆犹新。又黑又重的螺纹钢显然是把自己这辆“瑞虎”车当做了目标,沿着固定路线飞射过来。尽管钢筋前端很钝,却在自身重量与速度的推动下,释放出令人惊恐的巨大威力。漂亮的越野车仿佛脆弱鸡蛋壳一样被轻轻捅破,“刺啦啦”的金属摩擦几乎震破耳膜。车窗玻璃彻底粉碎,先是变成如同蜘蛛网般密集的无数裂缝,然后迅速裂开,变成一颗颗密集的透明颗粒。
司机小薛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就被一根手臂粗细的螺纹钢当场击穿了喉咙。人类坚硬的骨头在这种时候显得脆弱无比,仿佛玩具般一推就倒。鲜血从近在咫尺的位置四散飞溅,何洪涛感觉自己脸上热乎乎的,有种极不舒服的湿黏感。视线本能的朝着驾驶室方向偏移,看见小薛整个人被钢筋固定住,另外两根带着凌厉啸音从空中蹿来的螺纹钢毫无阻碍由后至前插进了他的脑袋,然后从前额透出。白花花的脑浆沾满了钢筋前端,其中夹杂着鲜红的液体。乒乓球大小的眼球被一根根人体组织牵连着,在坚硬的螺纹钢表面被牢牢粘住,然后缓缓垂落在空中,摇摇晃晃,就像永远不会停息下来的异样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