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队员看到这种惨状,人人义愤填膺,个个痛骂清军,决心要和清军以死相拼,更加紧了行进的步伐。唐青盈不时地摸摸她那把弯刀,摸摸她那把压满子弹的手枪,韦金珊左臂上扎着一条白布,身上斜挎着“敢死队”的大红布条,眼睛血红,只盼望着快快到达磨子山,好为牺牲了的广东敢死队员报仇。
夜里11点多,敢死队到了磨子山下。磨子山位于东湖南岸,是沿湖群山中最主要的山脉,因其东头山峰,高百米以上,形圆如磨而得名。山上松林苍翠,郁郁葱葱,曲径环绕,奇石峥嵘,有“抱鸡石”、“牯牛石”等奇岩怪石,色彩不一,栩栩如生,泉流其上,淙淙作响。
公韧悄悄布置了偷袭计划,告诫大家,上山时动作要轻,充分利用小树和杂草作掩护,冲锋时动作要快,要猛,如果占领了磨子山后,立即向和磨子山相联的扁担山起冲击,绝不能给清军以喘息的机会。大家都点头答应。
公韧一挥手,敢死队立刻呈扇形往山上摸去。黑黑的夜空和茂盛的杂草帮了敢死队的忙,再加上敢死队员大都受过军事训练,无不行动敏捷,身手矫健,悄悄摸到了山顶时,除了战壕里有几个清军在放哨外,其余的清军都在睡觉。
有一个清军哨兵突然现了敢死队,放了一枪,大喊着:“有人摸上——”一句话没说完,早被唐青盈一枪放倒。大批敢死队员一声不吭,只管冲进了战壕,朝着睡大觉的清军们乱砍乱杀。乒乒乓乓的刀枪撞击声,剧烈的喘息声,人在死亡时的绝望惨叫声,混合在一起。不一会儿,清军丢下了四五十具尸体,活着的往山后和扁担山逃去。
公韧安排了几个人放火外,又率领着其余人跟在清军的屁股后面往扁担山追去。清军跑得快,敢死队员追得更快,有的敢死队员抱着缴获的机关枪,朝着逃跑的清军们猛扫。扁担山的清军被惊醒了,机关枪,步枪朝着这个方向猛烈射击,茫茫黑夜中,分不清是敌是友,不少的清军被射倒了。有的清军在咒骂声中死去,有的清军则怨恨地朝山上还击。
敢死队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公韧指挥着部队,往上猛冲。唐青盈又是最先冲进了战壕,异常灵活的弯刀挥到了哪里,哪里的清兵不是被削掉了脑袋,就是被刺中了心脏,她出现在哪里,哪里敌人的枪就哑巴了。
韦金珊跟在她的后边,把还喘气的敌人又是乱杀一阵。敢死队员们从唐青盈杀开的一条血路中冲进来,和敌人对射着,拼杀着,搅和在一起,用牙咬,用头撞,用脚踹,似乎大脑都失去了思维,只有杀!杀!杀!
扁担山的敌人也顶不住了,一部分人开始往山下溃退,山上的敌人显得更加混乱,被杀红了眼的敢死队员追杀着。不一会儿,枪声渐渐稀疏下来,山顶上到处躺满了清军士兵和敢死队员的尸体。
公韧叫人清点了一下队伍,现敢死队员只剩下五六十人,而且大部分挂彩。公韧这才觉得腿和腰都不得劲,一摸黏糊糊的,放到手上一嗅,满是血腥味,原来腿上是枪伤,腰上是刀伤。唐青盈也一瘸一拐的,左腿上也挂了花。
公韧立刻命令放火,通知山下黄兴,又赶紧命令敢死队员包扎伤口,修补一下工事,以防敌人的反扑。没有多少时间,黄兴派来的民军已来到了磨子山和扁担山换防,并带来黄兴的命令,叫敢死队先撤下去,休整休整。
公韧带领着敢死队回到了十里铺,面见黄兴。
黄兴紧紧地拉着公韧的手,又拍了一下唐青盈的肩膀,仔细地询问了两个人的伤势和敢死队的伤亡情况,感慨地说:“要是民军都和敢死队这样英勇善战,汉口不会丢,反攻汉口也不会失败,汉阳保卫战也不会打得如此糟糕。很多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得好好总结总结。”
公韧说:“指望民军这样的部队打阵地战,确实对他们期望太高了。如果有时间,我们一定得组织一支由革命党人为骨干的革命军队。”
两个人正谈着话,忽然有人来报告说,清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大举进攻扁担山和磨子山,两座山又失守了,守山的民军大部分牺牲。形势一下子变得又严峻起来。
11月26日7时,清军由花园进攻十里铺,他们先用大炮密集轰击,然后是清军的猛烈进攻。由于民军失去了磨子山和扁担山制高点,十里铺受到了清军的强烈压迫。清军又使奸细贿赂离十里铺不远的黑山炮队,炮队叛变,黑山因此失守。没有炮兵的支援,十里铺的形势更加紧张,许多民军在清军的猛烈炮击下牺牲了,下午4时,十里铺终于失守。
黄兴知道大局已经无法挽回,只好命令一部分民军抓紧拆卸、赶运汉阳兵工厂的机件,一部分民军火抢运汉阳的重要辎重,来不及运走的,统统焚毁,以免为敌人所用。汉阳各部做好了撤出汉阳的准备。
11月27日早晨,民军继续向后撤退。清军由黑山向汉阳城挺进,在隆隆的炮声中清军越来越疯狂地攻击撤退的民军。负责掩护撤退的民军依据城墙,边射击边退却,在激战中不断地有人倒下。黄兴、公韧、唐青盈随着掩护部队一起,撤退在最后。
黄兴、公韧、唐青盈随着撤退的民军登上了最后一批民船。此时烟雾弥漫的天空涌来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乌云越积越厚,越压越低,在逐渐地压迫着江面。江面上波涛汹涌,惊涛拍岸,无数只新旧不一,大小各异的民船组成了一船船逃难的队伍,在竭尽全力地向对面划着。有的民军、伤员,面目呆滞,表情凝重,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岸边一队队的清军在占领着原属于民军的阵地,有的老百姓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被摧毁的家园,有的人注视着对面满怀新生希望的武昌,有的人在轻轻地哭泣着……
突然,清军从龟山阵地向江中开炮了,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团团的火光,浓浓的黑烟像一头头怪兽一样,顷刻之间撕裂了一艘艘排列密集的木船。在冲天的水柱中,碎木板,人的残破的肢体,破碎的武器飞上了天空,几乎每一炮弹,都引起了重大的伤亡。死尸漂满了江面,鲜血染红了江水,在一阵阵的咒骂,哀号,哭喊声中,炮火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
武昌城外的江面上,排满了一具具被捞起的尸体,纵横交错相互枕藉不计其数。死尸之中还有活人,有的人在痛苦中咽气,有的人在悲痛地**,有的才从江里挣扎着爬到岸上,一动也不动地不知死活,有的母亲已经死了,婴儿却已苏醒过来,在啜泣中寻找母乳。被鲜血染红的江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江岸,随水漂上来一层又一层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