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强没有回答出话来。平日,这小鬼说话是素来不让人的。只是他忽然摸到小包袱里好像还有点什么粮食。他的精力立即集中了。他小心地解开小包袱,取出了小口袋,拿在耳朵旁边听了听,笑着说:
“它告诉我了。”
“什么?”小牛以为队长抓住了什么小玩意儿,一下子蹦起来。谁知刚刚长途行军之后,两腿酸痛,再加上脚上有泡,他一下子又坐到地上,盯住何强手里的小包袱。
“有宝贝。”何强解下小碗,小心地从口袋里倒出来仅有的半碗青稞麦。他又费劲地把口袋翻过来,可是也没有找到更多的青稞麦粒。他端起这半碗比珍珠还贵重一百倍的青稞麦,先捏了一撮塞到小牛嘴里,也不管小牛是如何贪馋地狼吞虎咽着,便又走到孙英面前,将碗递过去,说:
“吃吧,大米锅巴。你先吃一口。”
孙英的嘴上不由地温润了一点。她连忙紧闭了嘴,放下手中正织的草鞋,严厉地看着何强,抗议地说:
“你给谁?”
“先给你!”何强笑着说。
“为什么?”孙英更严肃了。
“为什么?”何强理直气壮地说:“你是女同志啊!”
“哼,又是女同志,女同志。女同志怎么样?”孙英恼怒地说:“这儿有小鬼小牛,有那么多的同志,先给我?”她指着躺在地上的新战士和正在抹嘴的小牛说:“啰,给他们,给他们!”
“孙英。”何强脸上一红,为难地又是关切地说:“你的摔伤还没好利索,身体又弱,你……”
孙英看见何强脸上不是嘲讽,根本没有那种稚气,而且是严肃、关怀、诚恳的态度。她温和下来,心里一股热流直往上翻,不由站起身来,顺从地接过小碗,看了看这半碗炒青稞麦,朝大家说:“同志们,队长找到了一点点青稞,咱们每人分上一小撮,解解饿吧。”
她扶着树,忍着脚疼,走到小牛面前,先捧给小牛一把,又递给新战士们。
小碗在战士们的手中传递着。每传到一个人,他就只用三个手指头夹那么一点点青稞麦,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何强蹲在地下,瞧着这种吃法,愁眉苦脸地朝王大田说:
“没吃、没喝,不算什么大事。再找不到部队,可就真急死人了。”
王大田把烟袋锅子塞到怀里,打量着何强,沉重地说:
“都难哪!部队连影子也看不见,粮食又断了好几天。人是肉长的,眼看着同志们一倒下就爬不起来,我真难受得扎心。你说,我这个当炊事班长的算管的什么工作?”
“不,不是你的责任,老王。”何强站起来,沉默了一会,说:“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更好办法。”他看着新战士们轮流地吃那一点点青稞,便悄悄地拉过孙英来说:“孙英、老王,咱们得首先沉住气,又不是新同志,都是**员、共青团员了。对不?”
孙英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
“你看看,我的脚上也长了几根头发了。再走多远,我也不在乎了。”
何强也笑了。他又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战士们咀嚼着青稞。
孙英背靠树干,坐在地上,拿起草鞋,又织起来:
何强坐在一边,笑了笑说:
“这时候织草鞋图结实就行,何必这么漂亮。”何强拿起一只已经织得了的草鞋,边看边说又边比划。
“别看好不好?”
“同志,太大呀!”
“大不大我知道。”孙英微微一笑。“我看还合适。”
何强叫孙英这一说,更认真地看看孙英的脚,然后理直气壮地说:
“你这个人主观!看看。”
“甭看,反正你是多管闲事。”
何强扬起草鞋,在孙英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得了,你好好的看看,合适?我穿都差不多了。”
孙英笑了,说:
“那你穿穿看。”她从睫毛底下闪着眼光,溜溜何强的一双脚。
“穿穿看就穿穿看。”何强脱下旧草鞋,穿上了这一只,得意地说:“简直就是给我织的,怎么样,”何强胜利地看着孙英。
孙英将那只刚刚织成的草鞋甩过去,笑着说:“拿去吧,我说错不了么。”
何强抬起头来,脚上那只鞋还没来得及脱,看了看孙英,高兴地问。
“真是给我织的么?”
孙英看了何强一眼,笑了——孙英才是真正的胜利地笑了。
“这双草鞋太漂亮了,现在穿不合适,我看等同中央红军会合了再穿,你看怎么样?那时候我也给你织一双更漂亮的。”
孙英笑了笑,没有回答。
何强高兴地看了看这双美丽的草鞋,便小心地放在挎包里,又看了孙英一眼,叫过小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