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阮继平登时脸色惨白,他看了看三个红军,没来得及说什么,推开柴扉,提枪便打开屋门。瞠目一看,他怔住了。
屋子里,阮继平的妻子仰面躺在稻草上,她的下衣已经被剥光了,手被绑着。一个民团的队长全身压在他妻子的身上。他的妻子在绝望地挣扎着。
阮继平看到这种情景,涨得满脸通红。他抓着短枪的手在发抖,两只脚却像嵌在地上一样,木在那里,迈不开步子了。
那个民团队长抬起头来,百忙中斜睨了阮继平一眼,并没有从阮继平的妻子身上跨下来,而是喘着粗气说:
“阮继平,哥哥我今天抢先了。等一会儿,十块大头,十两云土,算我的小意思。自家人,哥哥我不白沾光。”
阮继平瞪着仇恨已极的眼睛,牙咬得吱吱声。他盯着这个野兽般的民团队长,心里乱成一团。妻子被污辱了,怎么办?杀死仇人?以后的事又怎么了?他的两眼模糊起来,眼前的人像是皮影戏上的影子在晃荡:茅草屋在摇动,妻子在绝叫,仇人在喘息……自己却在麻木。阮继平咒骂着自己的软弱,没有人性,他也喘着粗气。
“你……阮继平……你……”妻子瞪着眼,挣扎着、带着几乎是仇恨的神色瞪着阮继平。
阮继平直觉得妻子的眼睛里那饱含泪花的神色是两支箭般的射穿了自己的心。他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浑身发胀。他顾不得什么了,一晃身子,猛扑过去,一手卡住那个民团队长的脖子,一手将枪丢到地上,从腰问拔出一支明晃晃的尖刀,朝那队长的前胸猛地刺下去。
那个民团队长没有来得及挣扎、呼喊,就完了。
阮继平摔下民团队长的尸体,连忙跪下来双手去扶妻子。
这时,只见门外涌进了五个人,其中一个人只一扑,便抓起了阮继平丢到地上的短枪。
阮继平抬头一看,便怔住了。
何强手里握着阮继平的枪,王大田、孙英都站在那里。小牛手里抓着一把砍柴刀,另外一个青年人张大牯手里端着火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阮继平还没来得及想通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他的妻子瞪着眼,看见孙英,便一头扑过去,抱住孙英,哭起来。
孙英抓过一床破旧的被子裹住这个女人,连连安慰着:“大嫂,这是怎么了?”
这个女人指着阮继平说:
“问我这个不争气的男人,都是他们的好民团。”
何强看了看阮继平那种发怔的样子,便问:“你杀的?”
阮继平点了点头。
小牛抓着刀,弄不清敌人是谁了。他吃惊地看着地上那个鲜血淋淋的民团队长,朝阮继平说:
“这不是你们队长么?”
张大牯踢了尸体一脚,抢过来说:
“是这个家伙!”
“你怎么办?”何强看着阮继平。
阮继平蹲在地上,两手捧着头,尖刀压在胳膊下边,两眼如痴,凝视着裸着下体的民团队长的尸体,一言不发。
“阮继平,”妻子瞪起眼来,叫着:“你这个没骨头的、没良心的人啊,红军来了,分给我粮食,分给我衣服,箱子……刚过了一天顺心日子,你们狗民团又回来了,抢东西,糟蹋我……你就甘心……你……你算什么男人?”她靠着孙英,一边数落,一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
“小牛,你到外边站着去,有人来,快进来告诉个信!”何强指挥走了小牛,将匣枪插在腰间,走近了阮继平,用沉着的、安慰的口气说:“跟我们走吧!”
阮继平扬起眼睛,看了何强一下,露出惊疑的神色,一刹那间,他显出了一种渴望生存的样子,只是一闪,那种绝望的、不可抗衡的阴影又重新罩满了他的脸。他摇摇头,移动了一下胳膊,尖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他慢吞吞地说:“先生,你们快跑吧,魏七要把你们送给中央来的大人。我反正是活不了啦!”说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地上的尖刀。
何强拍了拍阮继平的肩膀,把他扶起来,温和地说:
“死很容易,要活得像个真正的人可就难了。不要紧,红军不会记你的仇。穷人总会找到自己的家。阮继平,跟上我们干革命吧!”
“革命?”阮继平听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不由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对!打土豪,杀恶霸。穷人有吃穿,都过好日子。”何强说罢,指了指阮继平的妻子说:“像这位大嫂,就再不会有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