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世也想跟师兄在一起啊。”小姑娘嘟哝,“师兄你好冷淡,你都不想跟我下辈子也一起过吗?”
折寒如何不想?
可他又哪里有下辈子?
过完这辈子,他便会回到归墟龙宫,彻彻底底消散,成为一朵花苞,而皎皎,皎皎会入了轮回,她善良纯真,一定会有很美好的来世。
他不能许诺,诺言是最轻易,也最沉重的东西,做不到的事情不能许诺,他不能给皎皎留下执念。
所以他撕了一条烤好的兔肉:“尝尝看,要不要再加点盐巴?看看味道够不够?”
一看见吃的皎皎就来了精神,她最喜欢师兄了!师兄什么都会,师兄无所不能!师兄连烤肉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折寒把兔肉喂给皎皎,喂她之前还细心地吹了吹,皎皎一口咬掉,眼睛亮晶晶:“好香啊!好吃!师兄,还有没有辣子呀?再撒点辣椒上去吧?”
师兄准备齐全,马车里什么都有,皎皎也不知道他究竟都带了什么东西出来,但不管她想要什么,师兄都能给她拿来!
加了辣椒粉的烤兔肉果然更好吃了,皎皎吃得嘴角沾上油腥,折寒伸手给她抹去,“怎么跟小花猫一样?”
皎皎满足地眯起眼睛,依偎进折寒怀里,一边看他烤兔子一边磨蹭撒娇:“师兄~师兄~~”
“师兄在呢。”
“师兄要永远对我这么好!”
折寒轻笑,“这是自然,除了皎皎,我还能对谁好呢?”
皎皎不好意思地笑了,抱住折寒的脖子,看着他把兔肉烤好,又用锋利的刀子片下来喂给她,皎皎只要张嘴,折寒便什么都为她做好了。这一切让皎皎觉得幸福又不真实,如此温柔又完美的师兄是真的存在的吗?该不会是她幻想出来的吧?
直到她听见师兄笑了,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不由得脸蛋微红。
折寒喂完了她,又取出水壶给她喝了些蜜水,自己弄干净手,才敢碰皎皎:“放心吧,师兄是真的,永远不会离开你。”
皎皎偷笑起来,她躺在师兄怀里看星星,除了幸福只有幸福,真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那样的话,她就永远都不用跟师兄分开了。
不管不管,要是人真的都有下辈子,下辈子她也要跟师兄在一起,也要嫁给师兄!
皎皎在心中暗暗发誓,其实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但师兄的怀抱非常温暖,这让曾经感受过他肌肤冰冷的皎皎觉得,那冰冷的触感才是一场梦。
这个温柔、强大,但又只爱她的师兄,才是真实存在的。
皎皎在折寒怀里睡着了,他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夜晚安静,只有虫鸣与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这是人间烟火的气息,折寒已经许久不曾有印象,他在那无法计算时间的荒海,就这样,思念着、悔恨着、渴望着。
能够重来一次,能够弥补,真的太好了,就算是没有来生,要化作虚无,也真的太值得。
皎皎不知做了什么梦,叫了一声师兄,折寒下意识回应她,低头却看见她小脸儿白里透红,咂了两下嘴,又咕哝着睡去,才知道是做梦,无意识呼唤了他。
他不由得笑起来,觉得皎皎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他在皎皎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伸手将毯子裹得紧一些,免得这夜风吹到熟睡的皎皎。
第二日皎皎醒来,便发现师兄还维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她吃了一惊,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几乎是皎皎一醒,折寒也睁开了眼睛,他其实不需要睡眠,只是估摸着皎皎快要醒了才装睡。
“师兄,你怎么就这样睡了呀。”
小姑娘连忙给他捶背捏腿,“哎呀,这种姿势睡觉很容易造成血液不循环的,下次你把我叫醒嘛!”
折寒享受着来自心上人的关怀,其实他一点事儿都没有,当花苞的时候只能静止,这一夜算得上什么?可皎皎却这样关心他,还给他捶背捏腿。
所以他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皎皎怒道:“嗯什么嗯,不要只是嗯,你要答应我。”
折寒凝视着她:“那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只要是跟皎皎有关的事情,我的理智就派不上用场。”
皎皎听得小脸通红,也没法继续批评心爱的师兄,只好泄愤般用力捶捶他的肩膀:“那也不能这样嘛!”
折寒只享受了两下便算了,皎皎一直给他捶背,他舍不得,抓住皎皎的手,皎皎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倒在了折寒怀里,折寒轻轻摸了下她的下巴,她便脸红的要命:“师兄,快让我起来,要是被人看到——”
话说一半想起来,他们这是在荒郊野外,哪里有什么人啊!
要是皎皎自己,肯定是不敢在这么安静且没有人的地方待的,万一有鬼或是有野兽什么的怎么办?可是跟师兄在一起,却很神奇的,她就什么都不怕。
折寒轻声道:“皎皎叫一声好师兄,师兄便让你起来。”
不知为何,虽然平时也是师兄师兄的叫,可前头加个好字,皎皎便有些叫不出口。不仅如此,她连白净的小耳朵都染上了红霞:“……不要。”
“那咱们就不起来了,便这样抱着过一辈子。”
皎皎脸红更甚,她飞快看了一眼折寒,发觉他正温柔缱绻望着自己,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浓情蜜意,让皎皎心都软了。
她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小声,虽然太轻,但折寒仍旧听到了。他说话算话,将皎皎放开,她一起身,便忙不迭地跑上马车,还冲折寒做了个鬼脸。
折寒熄灭了火堆,泼了水上去,又将东西收拾好,这才重新带着皎皎上路。
他与她携手,去了很多地方,看过山川湖海,见过峡谷朝阳,因此出门太久了,所以也会回去岛上见见师父跟义父。
皎皎也担心还卧床不起的爹爹,但折弋除了不能动之外,身体倍儿棒,姬无病给他扎了不知多少针,也没能把他扎好。
到了皎皎跟折寒成亲那一日,折弋也被换上了新衣,与姬无病和柴泰坐在主位,接受新人叩拜。
折寒并不想跪折弋,早在折弋将那刀刃刺入他心脉之时,他心中对师父的爱与敬,就都化作了无尽的怨恨,他因为那怨恨与不甘走火入魔,成了个只知道练武的疯子,又因为对皎皎的愧与爱,变成了个清醒的疯子。
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与内敛如寒玉的徒弟,卧床数年不能言语不能动的折弋,眼角缓缓落下了泪水。
他不知自己这是欣慰还是后悔,又或者是二者兼有。
姬无病说:“哎呀,折弋你这老匹夫,居然还感动的流泪了?”
其实他老人家也没资格说折弋,因为他自己也哭得稀里哗啦的。
皎皎与折寒结为夫妻,婚后第三年,皎皎有孕,生下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女儿,折寒非常爱这个孩子,皎皎就见过好几回,师兄背着自己偷偷落泪。
有了女儿后,折寒再不肯让皎皎怀孕,她生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吓到了他,因此便求着师父配了男子饮用的避孕汤药,虽然他很爱女儿,但在皎皎面前,女儿永远要往后排一位。
皎皎这一生都过得很快乐,她足足活到了九十八岁,已经白发苍苍,也不复年轻貌美,但在折寒眼中,她仍然是世上最美最可爱的小姑娘。
皎皎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但最终却没有说。
皎皎死后,晚辈们打开房门,便发现折寒躺在床上,抱着妻子,也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皎皎想说什么,皎皎想问,人死之后,会不会有来世呢?
有的。
但皎皎的来世,应当遇到更好的人,没有任何苦难与悲伤,那将是一段崭新的人生,足以与她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