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没有递到李医生手上。

止血钳已经准备好了，该清除的障碍都清除了，现在到了摘下肝脏的重要步骤，护士却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小龚？”李医生又叫了一声，转头看向那名护士，其余人也一同抬起头来看着她。

“李医生。”名叫小龚的护士低头看着手术台上的孙安，盯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可不可以请你取消这个手术？”

“取消？为什么？”李医生愣了一下，取消这东西是手术开始之前的事，哪有手术做到一半才去取消的？不移植的话，孙安这就是白白被开一次膛，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小龚没有去看李医生，而是看向了孙安的脸，“其实他是我的仇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捐献器官给那个人，但无论那是谁，不肯露面，又和孙安在一起的，都不会是好人，请你取消这个手术。”

“仇人？”听到这个一般只在电视电影里出现的词语，李医生皱起了眉，今晚经历的一切确实很像个梦，无法理解的事很多，不过都挺有趣，可现在，仇人二字一出来，这梦就很可能变成噩梦了。

小龚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手上的，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杀人魔，一个无视所有法律、规矩的人，他亲手杀死的人可能几百个，作为医护人员，我们不能杀人，我也不会要求你们伤害他，只希望你们不要助长恶人的威风，能把他缝合回去，取消这次手术吧，就算之后他再找别人做手术，至少我们的手上不会沾上鲜血。”

李医生听得呆住了，看了一眼孙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戴着无粉丁腈手套，蓝色的手套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要说沾鲜血，他手上沾的鲜血也不少。

“不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小龚苦笑着说道，在手术台上，双手沾上鲜血之类的话简直像是冷笑话。

“可你手术前为什么不说？现在才说也太迟了点。”站在手术床对面的一名护士好奇的问道。

“我……一直在犹豫，替病人着想是医务人员的职责，可我们首先是人，为了别人着想，我们不应该站在坏人这边，如果他做手术是为了治病，我不会阻止，可器官捐献不是病，我必须阻止手术。”小龚说到后面，语气变得越来越坚定，正义凛然的看着那名护士的眼睛。

“可我们就是为了治病。”那名护士指了指身后的另一张手术床，床上躺着的人虽然套着面具，可双手、胸膛还露面外面，肤色蜡黄，分明是生了严重的肝病。

“可他们是坏人。”小龚又看向了李医生，医生永远是主导者，只要说服了李医生，手术就无法完成。

“我们……不是法官，好人与坏人不同由我们来决定的，只要知道那是个需要肝脏移植的病人就够了，况且我们是受警察委托的，就算他们是坏人，警察也肯定有让我们做这个手术的原因，我可以不收他的钱，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李医生戴着口罩，说话声音闷闷的，但说得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