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墨白他一眼,“……幼稚。”
心想也不是没看过——应该说是昨晚才看过,便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她微微侧过身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陆岐然挑的裙子套上去。
陆岐然看着她,目光深黯仿佛静海。日光下她肌肤一片晃眼的白,举起又放下的手臂显得匀称有力。踩在拖鞋上的脚却极为伶仃,显出几分荏弱之感。
这裙子是背后拉链式的,程如墨将头发捋到一侧,手伸到后面去拉拉链。陆岐然忽上前一步,将她手指捏住,就着她的手指,也不松开,将拉链缓缓拉上。拉好之后,忽低下头去,在她白皙项上印下一吻。
程如墨觉得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陆岐然轻咳一声退开:“抓紧点,要迟到了。”
珲城是个存在感很小的省会城市,与江城高铁两小时的距离,程如墨大四时去过一次,如今旧地重游,心情颇有些复杂。
下了高铁之后,她便忍不住一路张望,觉得这车站比记忆中的显得旧了一些,人却多了一些。
全国普遍高温,珲城也不例外。一出去热浪滚滚袭来,陆岐然拎着行李袋,带着她去出租车港拦了辆车。车内冷气呼哧呼哧吹着,出租车司机与陆岐然攀谈起来。
程如墨在高铁上放下去的心这会儿又悬起来,高高地吊在嗓子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司机和陆岐然说了些什么,她全没听清楚。
很快车子驶入一条梧桐掩映的小巷,窗外一片森然的绿意。程如墨立即趴着窗户看了一会儿,还没觉得过瘾,陆岐然声音已响起来:“师傅,就在这里停。”
程如墨立即转过身看他:“到了?”
陆岐然笑了笑:“下车吧。”
程如墨便晕晕乎乎下了车,趁陆岐然给钱的时候,抬头打量面前的民居。也就是普通住宅的模样,与她父母住的差不离。
陆岐然付了钱过来,掏出钥匙将底下大门打开,撑着门说:“进去吧。”
程如墨脚发软,说:“我……再等等行吗?”
陆岐然笑,“饭都好了,就等我们到了开席。”又说,“你不是见过邱宇家长吗?”
“那能一样吗?”程如墨声音发软,“讲好了啊,如果到时候要撤,你得给我殿后打掩护。”
“撤什么,”陆岐然不由分说将她手攥紧,“走。”说着便拉着她进了楼梯。
程如墨一路脚步虚浮跟在他后面,走到三楼时忽碰见一老头拿着把蒲扇走下来,他瞅见陆岐然了立即打招呼:“小陆,回家了啊?”
“陈伯您好,吃了吗?”
“吃了吃了,这不去公园下两盘棋吗——这是你女朋友?”
程如墨听见自己被点名了,立即朝着老头点头笑了笑说:“您好,陈伯。”
老头儿哈哈一笑:“那赶紧上去,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陆岐然笑说:“到时候去跟我爸喝茶。”
“好嘞!”
程如墨这会儿只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楼梯内这番闲聊不但没让她放松下来,反觉得更紧张了,只跟着陆岐然的脚步,一步一步往上走。
很快陆岐然脚步也停下来了,程如墨望了望面前黑色铁门上倒贴的“福”字,呼吸瞬间放缓。她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去看两边贴着的春联: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潇洒。
陆岐然将她手松开,伸手叩了叩门。
里面立即传来一道女声:“老陆!快去开门!儿子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嗒”的一声,两道门接连打开,出来一个约莫半百的高瘦男人,笑说:“总算到了!”
程如墨这时候呼吸都滞在喉咙,赶紧打招呼:“伯父,您好……”
“如墨是吧?你好你好,快进来吧,外面热。”
陆岐然在她腰上轻推一把,程如墨便迈开脚步走进去,陆父从柜子里拿出双干净拖鞋递给程如墨,程如墨道谢接过换下。
陆岐然将买的东西递给陆父:“这是如墨给你们买的。”
陆父笑呵呵接过:“进来坐吧,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程如墨换了拖鞋跟着陆岐然进去,在沙发上坐下。陆父起身去给他们倒茶,她便趁此打量起来:他比程德云身形稍高,脊背挺直,很有精神。在程如墨印象中,当官的都是大腹便便,还端着架子,是以陆岐然父亲看着分毫不像是当官的。
陆父将沏好的茶搁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正要说话,厨房门忽然打开,陆母边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旁边柜子里有铁观音,你泡这毛尖做什么。”她笑着走到近前,看着程如墨说:“就差一个汤了,马上开饭,一路过来挺累吧?”
程如墨赶紧起身:“伯母您好,过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早该让陆岐然带你过来。”她笑看着程如墨,“你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里就行。”
程如墨点头,见陆父陆母都很客气,心便放了大半。
过了一会儿,汤烧好了。陆岐然过去帮忙端菜,很快便开席。陆母烧了六个菜,荤素俱全,汤是鱼汤,色味俱佳。
边吃边例行问起来程如墨以及她家中情况,她按实说了。陆母听说刘雪芝也养花,瞬间来了兴趣:“你妈妈养了些什么?”
“杜鹃、金橘、吊兰、花蝴蝶……还有些我也不太认识。”
陆岐然笑道:“妈,您养的跟人家没法比。我见过如墨家养的花,长势比你养的那几盆好多了。”
陆父也附议:“所以我说你还是别捣鼓这个了,养一盆干死一盆,还不如养个猫猫狗狗,饿了好歹知道叫唤。”
陆母笑说:“我这不是忙嘛。”
“那你总得专一一点啊,今儿去养个花,明儿去报个腰鼓队,后儿又跑去学素描,结果呢,一事无成。”
程如墨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二老拌嘴,不由得笑了笑,心里有些羡慕——言语眼神间都能看出,二老感情很好。
吃完饭之后,又切了一个蛋糕。在陆母坚持之下,陆岐然还是吹了蜡烛许了个愿,他望见程如墨在憋笑,无声说了句:“到时候收拾你。”
程如墨吐了吐舌头。
陆父陆母有睡午觉的习惯,吃完陆母便领着程如墨去了陆岐然房间,笑说:“床单被套我刚刚换了新的,要是你想睡也睡会儿吧,不睡就玩会儿电脑,中午日头大,出去也不容易开展活动。我跟他爸都要睡个四十来分钟下午才精神,夏天尤其容易犯困。”
程如墨赶紧说:“阿姨您尽管按您自己的习惯来,我跟陆岐然有手有脚,您不用费心。”
陆母笑了笑:“那行,空调遥控就在桌子上,要是觉得温度高了你就自己调,我提溜着陆岐然帮我洗碗去。”
陆母出去以后,程如墨便在陆岐然房间里东逛逛西逛逛。陆家整体装修偏中式,看起来都有年头,木质家具沉淀出一股岁月的古朴之感。书桌紧挨着窗户的,程如墨拉开窗帘,撅着屁股趴在书桌上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是个操场,隔着玻璃似乎都能闻到日头底下红色塑胶跑道散发出来的味儿。书桌旁边是个书柜,程如墨随意扫了一眼,历史类的书籍偏多。最底下那层还摆着些高中时候的资料书,程如墨来了兴趣,将柜门打开,抽了本物理书出来。
陆岐然高中时候笔迹就已成型了,如今在那基础上更潦草了些。他和其他男生一样,都不太爱记笔记,一页纸上了不起记个三行。她又抽了一叠试卷出来,正好是数学月考的卷子。程如墨草草翻了一下,被那上面的从来没低于一百三十的分数刺激得汗颜无比。
正要放回去,身后门被推开了,陆岐然走进来:“在看什么?”
程如墨扬了扬手里的试卷,说:“看你的光荣历史。”
陆岐然定睛看了一眼,笑说:“这都被你翻出来了。”
“你是不是偏科?”
“生物和语文差点。”
程如墨笑道:“偏得挺好。要是你门门都这么好,我数学考两百分都没法跟你同校了。”
陆岐然走到她面前:“你睡不睡午觉,要不我陪你聊会儿?”
程如墨心想,陆岐然跟他单独在房间里待着不太好,于是摇了摇头说:“入乡随俗,我躺会儿吧。”
陆岐然点头,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那我去客厅。”
陆岐然出去以后,程如墨在床上躺下玩手机,渐渐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惊醒,心里暗道不好,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正要开门,忽听见外面陆岐然与陆母交谈的声音。程如墨捏着门把手的手放了下来,屏住呼吸,侧了侧头,耳朵紧贴着门板。
“……也并不是说不好,只是你跟叶嘉高一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毕竟知根知底一些。再说她也是珲城人,都是同乡,遇到什么事,两家也能方便照拂。”
“我跟如墨大一认识,也差不离几年。”
陆母微叹了口气:“可你跟她恋爱才多久?”
陆岐然低声笑了一下:“这您可没资格教训我,您跟我爸从认识到结婚统共也才两个月。”
陆母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我跟你爸情况不一样,当时你外公外婆帮着把关呢。”
“您不相信我的判断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错误的决定。”
陆母顿了几秒:“这么说也是,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跟你爸操心的也少。你真喜欢她,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孩子虽然性格没叶嘉活泼,但看着也挺知情识趣。就是她父母……”
“妈,他们是文化程度低了点,但如墨不是。他们一个从乡村里走出来的家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也挺不容易,都是劳动者,工种不同而已,您是人民教师,更不应该歧视……”
陆母大笑:“还拿道理来堵我——那你上门见过吧,觉得怎么样?”
“她父母性格都很随和,也没为难我。”
陆母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你自己喜欢小程哪点?”
听到这个问题,程如墨心脏陡然悬起来,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静了好一会儿,陆岐然声音才响起来:“我要是问您,您喜欢我爸哪点,当时那么仓促就嫁了,您可能也不一定能说清楚。一个螺钉配一个螺母,纹路走向都严丝合缝,也就拧到一起了。遇到了,一眼就觉得是这个人。她的优点您能欣赏,她的缺点您也能包容。过日子不就是欣赏与包容吗,您说呢?”
陆母沉默了片刻,才笑说:“你想得很透彻。”
程如墨在门后面听着,心脏仿佛擂鼓,一阵一阵激烈跳动起来。
她不由得想着与陆岐然重逢后的种种:她故意惹他生气,说些刻薄伤人的话,而他也从最初怒而不言到学会四两拨千斤;他从记忆中那个白衣衬衫的青年,渐渐变成了生活中真真切切的一个人;他拧着眉一言不发或是挑眉而笑,故意逗她的模样;他包的那碗热馄饨,煮的那碗热干面;他帮她买推理小说,给她擦汗时递过来的热毛巾;她问他要三块钱时,他打她手说“先欠着”;他明信片上龙飞凤舞的字迹……
想他的事事种种,眼里渐渐起了雾气。
不管是喜欢也好,愧疚也好,责任也好……遇到了,一眼就觉得是这个人。
后面的话程如墨都没再听进去,她垂首默默站着,直到听见陆岐然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立即回床上躺好。
门打开,陆岐然走到床边,将她肩膀轻轻推了推,低声喊她。
程如墨假装悠悠转醒,将眼里的水汽用一个哈欠掩饰过去,转过头来看他,含糊着声音说道:“早上好。”
陆岐然笑出声,“是挺早,赶紧起来吧,睡久了晚上失眠。”又说,“我带你去出去逛逛。”
程如墨盯着他,忽朝他伸出手来。
陆岐然哑然失笑,却还是伸手将她腰一揽,抱了起来。程如墨立即将他抱紧,下巴搁在他肩上,久久没动。
“怎么了?”
程如墨摇了摇头:“梦见吃烤猪蹄呢,刚刚端上来,你就把我喊醒了。”
陆岐然笑道:“那赶紧起来,带你去吃真的。”
下午陆岐然带着程如墨将周围逛了逛,临到晚上六点回来吃晚饭。吃过之后程如墨和陆岐然在家里陪着陆父看电视,陆母去参加腰鼓队训练。
坐了一会儿,陆岐然接了个电话,简短应了两声挂了,对陆父说要带着程如墨出去见几个朋友。陆父看新闻联播看得起劲,随意应了一声,嘱咐二人注意安全。
下了楼之后,陆岐然攥紧她手,走得飞快。
程如墨好奇:“什么朋友?”
“到了就知道。”
两人穿过两条街,面前忽然出现一个码头,前面就是悠悠河水,水中倒映着河上轮船晕开的灯火。陆岐然拉着她一路往码头走去,循着一条楼梯往下走,不多时就走到了河边,走过轮渡,上了停靠在轮渡上的一只游船。
程如墨跟在陆岐然后面,越发好奇。偏偏陆岐然一声不吭,只攥着她手继续往上走。两人上了三楼,越过船舱到了前面的甲板上,刚停下脚步,便听见船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老陆!”
陆岐然拉着她走过去,将面前三人一一介绍给她。都是他高中同学,程如墨也没记清楚名字,只跟陆岐然混喊,一个老甲,一个老鹏,一个老唐。
几人说笑一阵,穿着件印着海绵宝宝T恤的老甲笑说:“既然嫂子到了,我们赶紧把家伙亮出来吧。”
程如墨吓了一跳,凑到陆岐然耳边嘀咕:“什么家伙?”
陆岐然笑而不语。
老甲三人绕到了船舱后面,不一会儿一人拿着些东西过来了,程如墨定睛一看,发现老甲手里提的是个烧烤炉子,另一手领着一个白色的编织袋。老鹏手里东西花花绿绿的,看上去似乎都是食材,而老唐则抱着一箱子啤酒。
三人将东西放下,又去搬来一张矮桌几个塑料凳子。最后老唐小心翼翼端来一个奶油蛋糕,程如墨望见陆岐然脸色沉了几度,顿时扑哧笑出声,结果得到陆岐然一记警告的目光。
三人打开了烧烤炉子,装上白炭支上烧烤架,点了火很快忙碌起来。
程如墨闻着孜然的香味,方才回过神来,瞧见陆岐然正在往烤串儿上刷油。炉子里冒出阵阵白烟,混着夜里河上的薄雾,将他整个身影都模糊了。
末了她才发现,其实是自己眼睛模糊了——他还记得自己大学时说过,想和几个朋友在船上喝着啤酒看风景。
游船已经开了,夜里“突突突”的声音格外明显,船划开夜色,在清凉的风中一路往前。
程如墨擦了擦眼角,也笑了笑加入烧烤的行列。老甲三人见陆岐然和程如墨在忙,索性坐在一旁不动了。三人每人开了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望着他俩调侃:“要不你俩辞职来给我打工吧,我们把这游轮小吃开展起来,也算是丰富咱们珲城夜生活。”
老鹏附议:“我觉着这主意好,他俩郎才女貌,站着就是夫妻店活招牌,广告都不用打了。”
陆岐然将刚刚烤好的一盘骨肉相连放到三人面前:“你这小游船,请得起我这么大的腕儿吗?”
老唐哈哈大笑:“你们两人我们三人,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把你们包里东西都扣下,电话扔河里去,就关在最底下船舱里,一人一天只给俩馒头,不到一个星期就老实了。”
又烤了好几盘,程如墨便跟着陆岐然坐下开始吃。陆岐然开了瓶啤酒递给她,程如墨怕喝醉了回去给陆岐然父母留下不好印象,便有些犹豫。陆岐然看她一眼:“我买的是联票,吃宿都在船上。”
老甲说:“对,还是甲等舱。”
老鹏说:“总统套房。”
老唐说:“蜜月套房。”
陆岐然不语,抡起拳头作势要跟三人干架。三人哈哈一笑,举起酒瓶说:“干!”
陆岐然和程如墨举起瓶子靠上去,夜空中清脆的几声响,程如墨便觉有什么心中豁然洞开。
渐渐饭饱酒足,大家都有些醉意。蛋糕最终也没吃,被几人拿来抹了一头一脸。喝醉的老甲三人开始放开了喉咙唱歌,唱得荒腔走板偏又十足投入。
陆岐然被他们唱《那一夜》的歌声吵得脑袋发疼,拉着程如墨到一旁的栏杆边吹风。程如墨拿出纸巾给陆岐然擦脸上、头发上的奶油,奈何已经干透,擦了半天没有一点效果。程如墨无奈:“算了,到时候去洗洗吧。”
船行了一阵,前面忽然出现一条光带。
陆岐然忽伸手朝前面指了指:“中央广场,还记得吗?”
程如墨一怔。
船又开了半分钟,渐渐到了中央广场正对面,程如墨望见广场正中发光的雕像,喉咙顿时一哽——当时她就是站在那雕像前玉兰花样的路灯下,跟陆岐然告白。
程如墨呼吸一滞,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年雪真的挺大,火车延发,我在车站等了七个小时。我记得当时这河都结冰了吧,可惜当时感冒了,不然也能趁机滑冰……”
她转头望见陆岐然的目光,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那目光清亮仿佛寒夜星辰,映着夜色中浮动的灯光,她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陆岐然也看见她的目光——在久远仿佛已被遗忘的旧日时光里,就是这样的目光,将她与千万个面容模糊的老同学区别开来。而他在这样的目光,一住多年。
如此静默对望了片刻,陆岐然突然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这动作迅速仿佛携着一阵风,带着阵渊渟岳峙的坚定气势。
程如墨呼吸先是滞在喉管,随即仿佛打开了一个口子,缓缓地呼出来。
她被他勒得骨头都有些发疼,两人紧紧相拥,她清楚听见他胸腔里的声音,跟自己的叠在一起,仿佛清夜闻钟,仿佛瀑布发声,深渊便会响应。
记得高中时候上语文课,不爱虚头巴脑的现代诗,唯独舒婷的一首《致橡树》极为喜欢: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