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中药,可她将两味药离奇的搭配,还是引起了崔良弼的注意。
“啊唔……啊……”他看过来,眼睛里有一抹疑惑。
夏初七眼睛微眯,冲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写,“或者,再加一味……黄连?”
写完,她顿住手里的笔,一眨不眨地盯着崔良弼略有惊慌的眼睛。
写的那几句话,她可费了好些心思。
二十二是指洪泰二十二年,“味”即通“魏”,那么二十二味散寒汤,就是指洪泰二十二年的魏国公案。至于防风和防己,除了引起这位崔太医的医学常识冲突之外,也是要告诉他,如果不说出来,只怕是性命难保,同时,也要告诉他,小心被人灭了口。
当然,再加上一味黄连,意思就更清楚了——哑巴吃黄连。崔良弼哑了,为什么哑的?他说不出来。如果不告诉她真相,估计也不用“防风防己”了,用不了多久,他会再一次“有苦难言。”
显然,她句子里的“巧意”崔良弼弄懂了。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他像是认出她来了,一只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连嘴皮子都颤动起来。
夏初七害怕他失态,冲他使了个眼神儿,又写,“崔太医以为本驸马这方子如何?”
垂了下头去,崔良弼颤着手,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先写了一个“好”字。迟疑着,额头上隐隐有细汗冒了出来,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或者是在考虑究竟要怎样说……
夏初七正专注着崔良弼的笔下,突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在讨论什么?”
夏初七心里“咯噔”狠抽了一下。赵绵泽怎么来了?
妈的!她低咒了一句。好不容易就要得逞了,却被这厮无端端破坏掉了,她心里不由有些发狠。眼看崔良弼仍然一无所知的在那里发愣,她灵机一动,笑眯眯地喊了一声,“表哥,你怎么过来了啊?”
说罢她一推面前的砚台,冷不丁起身转了过去,故意重重地撞在赵绵泽的身上,带着“杀父之仇”的力道用得极大,撞了他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你……”赵绵泽低呼一声。
“哎呀!原来是长孙殿下?”
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是赵绵泽似的,夏初七也“大吃一惊”,瞪大了铜铃似的双眼,惊叫着,双脚站立不稳地朝他倒过去,而挥舞中的双手,就着那一支蘸了墨的毛笔,“唰唰唰”不客气地画向赵绵泽的脸孔。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皇长孙殿下,一张温润得如同玉质的白皙面孔上,被夏初七乱飞的双手染上了黑墨不说,还非常“巧合”的在他右脸画了一个“X”,左脸画了一个“O”。衣冠楚楚的形象,配上这怪异的“XO”两个字母,显得滑稽之极。
事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宫女太监们纷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看着同样愣在了当场的赵绵泽,夏初七想笑却不敢笑,赶紧“惊慌”地丢掉了毛笔,十分“抱歉”的蹙起眉头,冲他深深作了一揖,“对不住了,长孙殿下!我正与崔太医讨论太子爷的病情,没想到您过来,您,您没什么事吧?哎哟,您下回也出点声啊,瞧把您这脸弄得,委实不好意思……”
“无妨。”赵绵泽看不到自己的脸,自然也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喜剧效果有多么的神奇。微微一怔之后,他优雅地轻咳一声,没有去胡乱擦脸,只彬彬有礼地回应,“是我让他们不要出声吵到你们的,这事,怪不得你。”
“哦。殿下不生气?那就好,呵呵,那就好。”
在丫头太监们慌乱地忙着为长孙殿下备水备巾子的当儿,夏初七憋了一肚子的笑意,与他寒暄了两句,见崔良弼已然收拾妥了情绪,正一脸紧张地跪在那里为赵绵泽行礼,不免小小的遗憾了一下——就差那么一点点!
心下恨不得将赵绵泽千刀万剐,可她脸上仍是带着笑。
“长孙殿下,找我可是有事儿?”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我父王。顺便也问问你,我父王如今这个身子骨,明日可去得中和节?”
“太子爷身子恢复得很好,偶尔出去走一走,透透气也是好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赵绵泽客气的说完,大概见她憋笑的表情有点扭曲,终是收起了温润的笑意,敛眉问道,“楚医官,你在笑什么?”
“噗!”憋不住笑了一声,夏初七看着赵绵泽脸上那个“X”和“O”,真是快要佩服死自己了。在那么惊心动魄的时刻,还能准确无误的进行艺术才华表演,除了她之外,还有谁做得到?“没,没什么,就是觉得长孙殿下今日的风采,比之往日更甚。”
她一边笑一边解释,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到底有多么灿烂。那笑意不同于她惯常的冷笑、嬉笑和皮笑肉不笑,而是整个人就像染指过阳光一般,全是捉弄了别人之后的得意,得意里有小小的狡黠,小小的奸诈,更多的还是一种由心到面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