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水,并不是若柏的女儿,若柏,只是若家的一个守护者,在千百年来,他们的这一族,都在守护着若家每世只降临一人的,最纯正的若家血脉。
可是,血脉断绝,守护的职责消失,一切如天地重生,鸿蒙初始……
可是,凤九自己呢?
他可以看清前生后世,可是看透那个女子的宿命,可是,却独独看不清的,是他自己的宿命……
没有人,能看透自己的宿命,就象你酊改变未来之时,那未来,就早已变化……
而如凤九一般洞察六道轮回,就真的是好么?
不,那也是天罚……
一个人,若是看透了前世今生,那么,也就是看透了所谓的幸福,那么,他漫长的生命里,便再也没有了希望和等待,再也没有了欢乐和悲哀的权利,那么,他的此后,漫长得看不到边际的一生里,就剩下一样内容,那就是孤独,还有寂寞……
碧空湛蓝。白云舒卷,清风徐来,一袭如血的红衣在塞外的寒风里轻舞飞扬。可是,那身影。无论怎么看,都是写满寂寞……
烈焰大营之中,那一场抢救,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再到深夜,可是,那个已然闭上了眸子的人,却再也没有睁开来。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无论是名医的药丸。无论是入骨的针灸,无论是烈殒天的悲哀恸哭,还是他的暴跳威胁,那个人,固执地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仿佛再也没有了牵挂,仿佛再也没有了目标,仿佛那个男子瘦得惊人的面容之上,全部都是令人心痛的寂寞,还有寂寥,他静静地躺着,任身体里的毒素一分一分地侵入神经。任身体里的神经,一寸一寸地变得麻木,然后,死亡……
那表情,也是平静的、淡漠的、甚至是期待的。仿佛是荏苒岁月覆盖的过往,白驹过隙。匆匆的铸成一抹哀伤。到了最后,无忧,也无喜。
夜深了,人去了,烈殒天趴在床前。固执地睡着了,一天一夜的折腾,他也憔悴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可是,就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还在固执地看着独孤情,还在苦苦地哀求,可是,无论什么样的话,独孤情,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深夜,万物寂静,就只剩下寂寞,风冷。耳边仿佛有奇异的幻听,仿佛有人,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可是,他都拒绝听。整个时间,他都在追随着眼前的那一抹暗红的影子,固执地只望着她,跟随着她,对于别人,一律漠视。
女人,可是你来等他?等他一起归去?
是啊,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你难道真的舍得让他一个的,孤独地归去……
这一场死亡的盛宴啊,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那么,现在,可是终结的时候了么?那么,这个终结,可是否是另一种开始?他会不会,在生命的下一个开始,和那个女人,再一次的相遇呢?
那么,亲爱的,我会不会在下一世,能不能在下一世,随你走在天际,看繁花满地?
“当然……不能……”一个声音,在人后,静静地响起,那是一个寂寞的声音,每一个字眼里,甚至,每一个音调,都是寂寞……
独孤情蓦然转首,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凤九。那个男子,携着一身的仆仆风尘,带着塞外初春时的寒凉气息,就站在他的床前,对着他叹息。
此时,凤九的神情,是叹息的,也是悲哀的。他望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摇头:“你可知道,此时的你,令她多么的失望……”
独孤情的眼神不由地凝了一下。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那么,他的女人呢……他的那个任性嚣张的女人呢?
独孤情吃力地想要起身,然后指着凤九,想问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的眼神,固执而且绝望,他望着凤九,用手指着他,想要知道,自己心底最想知道的答案在哪里……
凤九将手拢在胸前,冷冷地望着那个吃力挣扎的人儿,摇头:“难道,想这样去见她——你可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讨厌懦弱无用的人……”
你可知道,若是那个女人看到眼前你的样子,会有多么的失望,会是多么的伤心?你可知道,她只想你好,只想你,一世欢颜……
凤九的眸子,冷了下去,他不顾独孤情的强烈眼神,自顾自地说道:“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来了来了,走了走了……这又是谁,能留得住的……”
看到自己的心愿被漠视,看到凤九拒绝回答自己的的问题,独孤情又惊又怒。胸臆之中,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他身体一侧,那一口黑色的血液尽数喷在了衣襟之上。可是,他的人,也猛地坐起身,指着凤九,终于说出话来:“她在哪里……”
“那,要看你要的是,哪一个她……”凤九在灯下转身,脸上带着倦怠深深的凄凉笑意:“你若是要找那具身体,那么,她就在百花的营中,就在凤思蓝的身边……”
是啊,那具身体,还在,可是,那灵魂,那神采,却再也不属于那个他们心目中的那个女人,就仿佛是塑料的胶花,无论你做得怎样的美奂美仑,可是,那精髓,那神采,却是用双手,永远都做不出来的……
“我要她……”独孤情的声音,非常的低哑,他的唇边,有血,不停地在流,可是,他却摇头:“我不要身体,我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