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硬块了吗?”
“暂时还没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我已经把机械触手的灵敏度调整到最低值,探伤能力自然会随之下降。”
“原来是这样。”
“这种嫌弃的语调是什么意思?耐心是美德,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看你还是慢慢体会一下吧。”
“额,刚才那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吧。其实我是想说,你可以适当地调高一点灵敏……”
“不要指挥我。”
“嘶……”
金属关节发出“吱”的转动摩擦的声音,带着三根钢针的探头突然在腹部上方的某个位置上停了下来,最外面的探射灵敏仪已经在白皙的皮肤上打出了一个血红的小点。
赵亭轩摘下透视镜,用双手扶住控制针头落脚点的吸附臂,面无表情地问道:“疼吗?”
白诺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很喜欢对方这种不痛不痒的问话方式,但这件事情毕竟是自己请人家帮忙,不论怎样,只要对方肯答应,他就应该怀着一种感激的态度才是……
“我问你疼不疼,你还没回答我呢。”
“……有一点。”
“很疼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呗,刚刚明明都呻(亹)吟出声了,还假装说什么‘有一点’,我说……”
赵亭轩望着白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你可真虚伪。”
白诺:“……”
“在我面前还不忘了装腔作势,这样有意思吗?”
白诺终于忍不住腹诽:不能和神经病计较……身为成年人要是跟一个熊孩子认真你就输啦,哈哈哈哈……
呵呵。
白诺不得不承认:赵亭轩这个人,有时候特别招人嫌。不论他披着一副多么清秀可人的美少年皮囊,骨子里都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中二病患者。
这不是说他作为一个队友不够可靠,事实上,赵亭轩是实力相当强悍的演员,这一点在《漩涡》中已经得到证实。明明还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却已经能够在恐怖片中作为一流的战斗力独当一面,他甚至还兼职组内的医生职务——所以说,赵亭轩在七组的地位,并不亚于作为一线演员的端木秀秀。
赵亭轩的可恶之处,在于这个人的性格。
什么?你说他一脸严肃的模样还蛮可爱的?啧,说这话的时候,你一定还没见识过他嫌弃臭屁的表情,和张嘴就喷毒液的鬼畜状态。这孩子其实作死作得厉害,口是心非且表里不一,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见缝插针地戳别人痛脚。
如果这个人的性格能更可爱一些……按照他为七组做过的贡献,他应该比现在更受大家欢迎才对。
赵亭轩有一个底线。对于还没打破这个底线的人,他虽然也是总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但实际上还是在尽心尽力地把别人当做组员来别扭地关心着。而对于那些打破过这个底线的人来讲,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大毒舌,加上间歇性发作的神经病了。
那么,“这个底线”,是什么?
七组的老人都知道,千万不要在赵亭轩面前提“离开七组”这件事。无论你是大说特说想要重生的迫切渴望,还是悻悻地抱怨“七组哪里哪里不好,为什么不能跳槽到不拉不拉组”之类的话,只要让他听到,那么恭喜你,你已经荣登熊孩子的黑名单了。
登上赵医生的黑名单是多么蛋疼的一件事,白诺最清楚。还记得他刚出演完第一部恐怖片时,就是赵亭轩给他治的伤。那时他不太清楚希望之峰的积分规则,就趁着这个时机隐晦地问了问赵亭轩关于重生的事宜,结果被这个家伙误会为“急着离开七组”而惨遭嫌弃。
之后的每一次见面,白诺都要面对这个人的冷嘲热讽。他说起话来直来直去,还总是夹枪带棒。结果就是,明明做了好事,却让白诺一点儿也不想感激他。
白诺细细打量着赵亭轩纤长白嫩的脖子和娟秀的柳眉丹凤眼,只能无奈地感叹对方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要不是这种恶劣的性格,自己当初说不定就……咳咳……
“我要吸了。”
“诶?”
“放轻松。”
“诶?”
白诺的肚子被那双戴着胶皮手套的手轻拍了两下,他刚一吸气,就感觉肚脐被某种圆形的环套真空管给吸住了。
“等等,你还没给我打麻……啊啊啊!!!!!”
牙齿几乎被咬碎,白诺才勉强把剩下的痛呼咽进肚子里。
机械吸附手臂下的钢塑切割环被赵亭轩死死地压在他的下腹上,从圆润边缘处发射(亹)出的激光利索地将肚皮切出一个圆形的伤口,然后表皮粘连着底下的一层真皮组织像井盖一样被真空吸附手给整整齐齐地揭了下来,鲜血登时染红了透明的玻璃内壁。
没打麻药……操……这个混蛋!
白诺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了,可赵亭轩丝毫没有手软。他专注地操作着金属探头,精准地从模糊的血(亹)肉和内脏里捉到了散发着阴冷寒意的黑色盘状肉瘤。
直接触碰怨胎胎盘的金属探头,连接着机械终端的数据显示仪,上面的温度已经达到零下六十度,可奇怪的是,白诺的肚子竟然没被它冻伤,甚至连周围的血液都没有因为超低的温度而凝结。
这种状况,大概只能用“诅咒道具”这四个灵异的字来解释了。
“这是……”一直面部神经轻微瘫痪的某医生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探头夹住的这团黑漆漆的肉块,不仅散发着彻骨的寒意,还在不停地鼓动。胎盘上纠结着一层又一层网状的脉络膜,每根脉络都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即使离开所寄生的母体,依然在不断掠夺周围的能量。
是的,这块胎盘,能够吸取外界的能量,这也是造成它周围的温度如此之低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这种侵略者的特性,竟然无法影响到白诺这个被寄生的灵体。
“真是神奇,为什么连水分接近零的模拟真空环境里都会出现雾化,而你的内脏却没有被这个玩意儿给冻烂呢?”
赵亭轩好奇地问道,不过他说话的模样更像是喃喃自语。
白诺听完这话后满头黑线,忍不住吐槽:“不好意思啊,没被诅咒之物冻烂什么的,谁让我天生皮糙肉厚呢。”
“扑通!”
黑色的肉块被机械手臂扔到白色托盘里,赵亭轩脱下手上的胶皮手套,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盘子上还在微弱跳动着的肉瘤:“离开母体后就变得衰弱了,也就是说,它的活动状态和你是有关联的。说不定你之所以没被诅咒之物伤到,只是因为希望之峰在其中起到了削弱作用。”
他把愈合的药剂喷在白诺的伤口上,然后继续说:
“演员把诅咒之物带回宿舍后,公司会对诅咒之物的力量进行削弱和抑制,使诅咒道具能为拥有者所用。”
“可是这块肉瘤能有什么作用?”白诺疑惑了,“如果它没有伤害我就能证明我是它的主人的话,那我该怎么使用它?当砖块么?”
赵亭轩抬起眼帘,突然提出一个建议:“诅咒道具的使用权不是在你手里吗?如果想不到使用的方法,在出演影片之前就暂且将它放在我这里吧。”
其实,把没有用的诅咒道具放在赵亭轩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道具的权限是他自己的,大家又都是同一组的伙伴,不存在坑害和构陷的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白诺就是觉得这个提议有些不妥,他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房外传来一声巨响——
“轰!!!”
“发生了什么事?”白诺匆匆套上上衣。
赵亭轩望了望窗外,淡淡地答道:“声音是从804那里传来的。”
804……
那是晋锋和他的房间!
他刚刚离开不到一个小时,难道说……晋锋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白诺心急如焚,立刻从诊疗床上跳了下来,奔到门口。
“我先回去看看,胎盘先放你这里,还有愈合药剂和器械使用的钱……回头再给你!”
他说完这话,便撞上门离开了。
……
赵亭轩不慌不忙地收拾好各种医疗器械,然后把装有胎盘的白色托盘放在空阔房间正中心的地面上。
他搬来一个抱枕,慢悠悠地坐了上去,然后开始打量盘子里这块黑漆漆的肉。
它已经冻成一坨冰了,而原先微弱的脉动则彻底消失,白色的瓷盘底部结成一层亮莹莹的晶状体,和白诺血(亹)肉相连的端口处,则开始出现枯腐的征兆。
“能够吸收能量的温床吗?”赵亭轩默默地自言自语,“它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能量呢?”
“因为生长。”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答道。
赵亭轩凤眸微合,冷声道:“我不记得自己有邀请你过来。”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房间的一角,那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了一片暗色的阴影。没有光,没有反射,阴影是凭空出现的,却像黑洞一样,无穷无尽,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深邃得令人心寒。
那是“人”的存在吗?还是说,只是某种不祥之物的象征?在弄清楚这些问题之前,暂且把这能发出声音的陌生之影称之为“它”吧。
黑暗中,隐藏着某些未知的恐怖。
“哈哈哈哈哈……邀请?”它先是阴测测地窃笑,然后用嘲讽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你把这东西骗过来,然后摆在了我的面前——这,难道不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吗?”
黑暗在空荡广阔的房间内蔓延开来,赵亭轩的屋子很大,是那种广场式的“大”。可那片影子刚刚伸出它的触角,就把这里广大的空间占据了大半。黑色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把赵亭轩和他白色的盘子包在了中间。
屋内的灯,痛苦地挣扎、闪烁,然后无奈地熄灭。
一只触手毫无征兆地伸了出来,抓向白盘中的那块黑色的肉瘤……
“啪!”
一声脆响——透明的子弹打在触手上,竟然在上面穿了一个大洞。
“它”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嘶——不用这么凶狠吧,我只是想看看货的成色而已。再说了,你把这东西骗过来,不就是为了献给我吗?”
话虽这么说,“它”却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爪子。
赵亭轩放下手中的诅咒弹弓,冷声说道:“没错,我们之间是有约定,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你给我记住,你和我,只是交易而已。”
“好无情的人哦,”它阴阳怪气地哭诉,“人家专门来看你,你却摆出这种冷冰冰的姿态,这不是伤人的心吗?你听,我的心正‘咔嚓’、‘咔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