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温栾重重踹开门,漆黑冰冷的房间忽然照入光线,站在冰棺边的黑暗议会大长老闻声抬头,嘶哑着嗓音低声问:“教廷退走了?”
“不走留下来参加平行世界单程游招待?”
温栾到现在都是晕乎乎的,走路恨不得扶墙,看到移动的物体就恨不得踩扁,这种满眼都是星星的感觉糟透了。
他摸索着一头跌坐在沙发上,又被这硬邦邦的面料材质膈得皱眉。
“这什么选家具的品味…”温栾背后嘀咕赛路斯。
麦瑞迪斯城现在这座首相府官邸,从建成开始只有赛路斯住过,无论是会议办公间,还是顶楼的起居室,装饰都与深蓝星流行的巴洛克风格格不入,没有浮夸奢华的金红镶边,也没有颜色鲜艳的窗帘地毯,到处都是冷硬的黑色。
看上去像黑铁支架的壁灯上挂了一层白霜,这间会议室旁用来给秘书官整理文件用的屋子,变成了暂时的冷库,在深蓝星系战争前被叫来的死灵巫师默默伫立在棺材旁边,厚重的黑袍拖到地上。
大长老抬头,慢慢揭开兜帽。
他的肤色青白得可怕,并不衰老,也没有瘦成一个骷髅。
死亡巫师的瞳孔深处,泛着一种绿幽幽的光。
“我想起了很多遗忘的事。”大长老的声音苍老又嘶哑。
温栾没精打采的瞄了一眼棺材,里面躺着的就是比格尔,还是当初沙漠遇到的小孩模样。按道理说,比格尔从黑暗议会建立起,就没用过他真正的身体,大长老根本不可能认识这小孩的模样。
“有人给我的记忆加了一道锁。”
大长老青白的手指放在冰棺上,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死灵巫师,大长老甚至因为时间太长,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其实那不算你忘记,而是有一段记忆被精神印记封存,那段他在几千年还是一个死灵巫师学徒,刚被带到黑暗议会城堡里的记忆。
随着大长老自身能力的日益强大,这个印记开始松动。
但时间太久远了,大长老偶尔回忆,也只能模糊的想到一个坏心眼的诅咒巫师,总是神秘莫测的出现在他身边,有时候根本不说话,就蹲在墙角或者走廊后面,用奇怪的眼神扫视一群巫师学徒。
那个诅咒巫师叫什么名字,他一直都不知道。
——在正常人眼里,黑暗议会的诅咒巫师都长得差不多,全是满脸皱纹的枯瘦老头,一点可辨识度都没有!
等到海戈尔成为一个死灵巫师,可以用精神力的细微差别,准确的认出成堆老不死巫师后,那个总是喜欢捣乱跟踪学徒们的诅咒巫师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连海戈尔的记忆,也跟着一起封存。
“…那时的欧洲,经常发生战争,瘟疫流行。天空弥漫着黑烟,整座村庄整个小镇的死绝了,到处都是尸体。死灵巫师们就带着学徒出来挑选合格的骸骨战士与骷髅仆役。”大长老放低声音,慢悠悠的说,“有一次,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
村口到处横倒着尸体,到处都是异味。
即使没死的人,也狰狞得如同鬼怪,躺在家里无力站起。
被驱使来干活的学徒们就分散到各个昏暗的屋子里,警惕的避开那些眼睛发红啃咬尸体的老鼠,也曾经有个学徒贸然闯进一个爱好钻研魔法的血族家里,那个偷偷隐藏在村庄里的血族只有饿得不行的时才勉强放下研究出来找吃的,结果这次一出来发现整村的人都死光了,血族又饿得飞不动,天亮后无可奈何的躺在家里等死,忽然有大餐送上门——吸得太狠,那个学徒就这样倒霉的死掉了。
这事发生后,学徒们都很恐惧。
不过这一次,海戈尔遇到的是一个躺在干草堆上,睡得正香的小孩。
旁边炉膛里有火,粗糙的木头盘子里装着切碎的胡萝卜熬成的汤,还有点余温,海戈尔这样的学徒只被分配了一些硬面包与干得能够当凶器的饼,从深山走到小镇村落里,跋涉了好几个月,要是能有点热汤把干饼泡软,简直就是最好的享受。
想归想,海戈尔一点都不敢吃。
虽然草堆上的小孩很瘦小,跟一般营养不良的平民小孩没有区别,但在一个全是死尸的村子里,还有一个小孩活着,并且食物,这本身就够古怪了。
“我谨慎的离开了,但没有禁得住诱惑,偷偷拿走草堆旁的几颗土豆。”大长老说到这里时尴尬的干咳一声。
温栾听出兴趣了。
不用问,他就知道这个小孩是谁——温栾对比格尔最深的印象,仍然是那个默默抓住胡萝卜啃的小孩。系尔与锡蒙利到底是怎么带的孩子,把那样呆呆的小家伙养成了黑暗议会糖果屋里卖蛋糕的老头?
这过程肯定比系尔写的冒险自传有趣!
毫无疑问,比格尔从机甲那里听说了未来黑暗议会的事情。为了确定这个叫海戈尔的死灵巫师学徒就是几千年后的深蓝星黑暗议会大长老,他必然要跟踪、观察、试探!
再为了以后计划,安排一场“真正认识”的戏码。
温栾懒洋洋的想,黑暗议会这些剧本真是太没新意了,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搞什么!这种肥皂剧本难怪到后来黑暗议会成员开始追捧演技高的同伴,剩下来的人就去听歌剧比音乐修养了,太没趣。
海戈尔这段故事很简单:一个死灵巫师学徒,在一个全是尸体的村庄里,被一个小孩默默跟上,整整半个月的单独相处,学徒试图驱赶骷髅恐吓,小孩最初跑了,就停在远处树下继续跟过来。
他们慢慢熟悉,默契的保持着一定距离,海戈尔每天起来的时候会捡到小孩放过来的的一些植物根茎与野果,他也掰开饼分给小孩。
他们从蔓延瘟疫的村庄,穿过长长的河流与山路,中途还捡到一只饿得毛都掉光的黑猫。
黑猫动作灵巧,又十分聪明,两人(?)一猫(?)就这样愉快的旅行。
由于海戈尔要带着大批骷髅,走得都是偏僻荒芜的地方,而且只在夜晚赶路,直到那天小猫惯例独自去觅食没多久,就惊恐叫着飞扑回来,海戈尔才发现它根本不是一只猫,是一个刚被初拥没多久,喜欢变成猫的血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