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静安被处置的消息传来时,正值次日午后。
阳光和煦,宋初玉扶着李嬷嬷,坐在门口晒太阳。
“这尼姑竟也如此、如此……”李嬷嬷似是不好意思说出心里咀嚼的那两个字,面部微微有些羞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宋初玉无谓笑笑,转身去屋子里抱来晾晒衣物,想趁着天气好,让长久闷在潮暗地的衣物见见光。
恩怨既已了结,她想着过段日子,等李嬷嬷伤好,便带她离开。
“小姐,还是老奴来吧。”李嬷嬷看着宋初玉晾晒衣物,眼露心疼,便忍不住起身相帮。
宋初玉将她再度扶回凳上:“嬷嬷,过了今年春天,玉儿便十四了。”
李嬷嬷一愣,神情怔忪,不知不觉,来到这尼姑庵已有十四年了,不禁叹了口气,将军府也未传接小姐回去的消息。
“高门大院有高门大院的好,外面有外面的好,至少,学会了自食其力,而非一味依仗他人。”那眉眼间的黯然,她又怎会不解其中滋味,这番话,却并非单单只是劝慰,也是她前世生活的写照。
“千金难买开心颜,只要开心,哪都一样!”阳光温情,洒落脸上,便给那笑,镀上暖暖融黄和秀雅风华。
看着这样的笑颜,尤其是那熟悉的眉眼,李嬷嬷不禁,又想到了那个高贵淡雅,明丽若朝阳的女子,小姐眉目间的英气,以及豁达乐观的性子,倒是与夫人极像。
光看李嬷嬷的目光,宋初玉也知道她想到了谁,陷入回忆中的人最忌打扰,她便轻手轻脚动身,趁机将衣物全数晾好。
到了用膳的时间,宋初玉将屋内,老旧的木头方桌搬出来,摆上碗筷,借着明媚春光,嗅着桃香,一顿粗茶淡饭,倒也吃的舒心欢颜。
只是,这样的温馨安逸尚未维持多久,便见不远处,一小尼,慌慌张张向此处跑来。
“宋小姐——”那小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小姐?宋初玉听闻此语,不禁挑了挑眉。庵中人对她何时如此客气,平常不是传呼'喂'便是'那谁',如此恭敬,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初玉抬眼望了望太阳的方向,那小尼顺着她目光看去,半晌顿悟,不觉尴尬地讪笑两声:“您府中来人了。”
相较于宋初玉的淡定,李嬷嬷显然激动异常,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嬷嬷,小心——”幸而宋初玉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李嬷嬷却明显心思不在此,只是看着那小尼,语调颤抖难掩欣喜:“可是来接小姐回府?”
不防李嬷嬷如此激动,那小尼讷讷点了点头。
“小姐,听到了吗,宋府来人了,来接您回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毕竟是宋府嫡女,南安国的公主……”李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因激动,宋初玉白皙的手背上,被生生握出几道红痕。
宋初玉则似无所觉,只是耐心细致拍着李嬷嬷手背,淡淡含笑,似也承载了这个老人的喜悦。
“是夫人保佑,是夫人在天保佑啊!”李嬷嬷虔诚的望着天空,眼睛因苦尽甘来的喜悦,泛上浑浊的泪花,却又似哭似笑,模样癫狂。
宋初玉在李嬷嬷欣喜的询问中点着头,只是脸上带笑,心里却静如无波之湖:十三年来首次派人探望,便是接她回府,这其中因由,怕绝非是突然想到,宋府还有她这么个女儿那么简单。
李嬷嬷在大喜过后,便镇定下来,跛着脚,乐呵呵去帮宋初玉收拾包裹。
其实也无甚好带的,不过是些路上的干粮和水袋。
“嬷嬷,在未探清来意之前,万事谨慎。”不是她有心泼水,而是突然发生的一切,都透着那么点诡异。
先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经宋初玉提点,李嬷嬷倒也觉出那么点不对劲来,当下领悟,点了点头。
来接宋初玉的,除了一个马夫,便是两个丫鬟,两个护卫。
见了她,除了中规中矩的行礼问好,其间,再未多发一语,只是,在看到宋初玉抱了个有她半人高的包裹时,目光沾染了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