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我自己快要做娘了,我特别想自己的家乡。我想我父亲日落归来的样子,想我娘亲做的青稞饼和酥油茶,还有我的哥哥们打马放歌……我想着,才发觉自己其实是有家的人,只是一直都刻意去忘记。”
“你想回嘉峪关去吗?”璟华道。
蒄瑶点点头,云卷清风,吹散了她的碎发。她浅浅一笑,温柔道:“我想要一个家,虽然逝去的亲人不可能复生。但我仍旧可以有,我可以自己成一个家,有孩子,有爹娘。”
“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璟华也淡淡微笑。
云芝玉树,凭栏临风。他站在银河星海边释然而笑,比漫天星子都还要璀璨。
“璟华,谢谢你。”她道。
在公审后的第三年,她第一次向他开口道谢。
她曾经恨过他,和琛华一样,她总是将自己的不幸都归结在他的身上。 她也曾经恶言相向,以他的痛来麻醉自己的苦。
但他并没有放弃她。
她和琛华都落在肮脏的泥沼里,在罪恶的深渊,他就趴在悬崖边,竭力向他们伸出手,牢牢抓紧不肯松开。
他想尽办法替她脱罪,他甚至代琛华受了九轰天雷,为了让她有一个完整的家,让她的孩子有机会见到父亲。
她说的很模糊,没有更多表述,但她相信他都听懂了,千言万语包含在那两个字里。一念起,堕落成魔,一念灭,立地成佛。
很多事,想不明白的,想了千年万年仍旧是执念;想得明白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足矣。
“蒄瑶,不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但你的孩子就快出生,我也许该送他一件礼物。”
璟华从怀中取出一枚锦囊,递给蒄瑶,“这是沫沫走前要我交给你的,里头是我的贞鳞。”
蒄瑶愣了愣,“贞鳞?”
“是啊,”璟华笑了笑,倒是极少见的洒脱,“之前是死了,后来我又用法力修补了下,好歹是接起来了,就当是个纪念吧。”
他从锦囊里取出那枚苍翠的鳞片,它虽然自身已失了灵性,但璟华一直用灵力养着,倒也莹润通透。
“沫沫自己打的洞,又穿了根红绳,说以后可以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就像是长命锁。”璟华拎了绳子的一头,那枚贞鳞就荡下来,悬在他手的下方,中间的裂痕如不细看几乎不被发现,只见流淌的温润的光。
“真好看。”蒄瑶欣喜道:“我的孩儿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二伯送他出生礼。”
“应该的。”璟华微笑道,“他是我们家第一个孩子,应该好好宠着才是。”
蒄瑶接过来,瞬时从贞鳞上感受到他强大充沛的灵力,明白璟华送给她孩子的并不仅仅是一个长命锁而已,也是一件法力无边的法宝,用来庇佑他一生平安。
她有些不安,“多谢你不计前嫌,当年是我没有护好你的贞鳞,让你受了许多的苦……”
“好在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苦尽甘来。”
璟华轻轻打断她,云淡风静,“蒄瑶,我喜梅花,就是因为它总是在岁末苦寒开放,历经彻骨之寒,浑然不惧。”
他将俊美的凤眸投向漫天星河,缓缓道:“如果不是因为一身病骨,也许我不会那么逼着自己拼命修炼,那这辈子我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弱皇子,而没有战神轩辕璟华。
同样,如果不是我送了你贞鳞,牵扯出那么多事,那也许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真正看清楚自己,找到最后的归宿。
沫沫说,要感谢你。是你弄坏了贞鳞,才成全了我和她,所以她执意在回西海之前,做好了这个礼物,嘱我交给你。她说,你的孩子与我们二人有缘,叫你千万收下。”
璟华说的是阿沫每日画弧,鼓励他重新振作,但蒄瑶却哪会晓得这其中所指深意,只当是璟华客气。她将那片贞鳞收于锦囊中,却发现锦囊已经换了,不再是之前她送他的那个。
“这个锦囊也是她自己做的?”蒄瑶问。
“是啊,沫沫的绣工……呃,颇具特色,向来极好辨认。”
蒄瑶笑了笑,轻轻嘲讽道:“教了她这么久,还是绣成这么个歪歪扭扭的样子,真是个笨丫头。”
她将锦囊收好,洒脱道:“好,那我这便走了。璟华,你也对阿沫姑娘说,你们的喜宴我来不了,但我祝你们两个早生贵子。”
她真的就这样两袖清风地走了,连自己的蕴秀宫都没回,什么东西都没拿,就直接往银河外的西天门去了。
蒄瑶虽已近临盆,但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从后影看,几乎和少女时一样窈窕。璟华望着她轻快的步子,远远的欣慰道:“蒄瑶,认识去的路么?”
“认识。”她头也不回答道。
“记得孩子出生后,就将贞鳞挂在他脖子上,会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好运。”
蒄瑶脚步一滞,璟华这句“挂在脖子上”,突然提醒了她。她记起了自己曾经一直垂在胸前的那枚金钥,上面附着了琛华的法力。
而现在,那枚金钥应该在尨璃的手中,而琛华的法力也不知会起什么作用。
蒄瑶想回去提醒璟华,但身子转了一半,却还是犹豫了一下。
算了,好不容易冰释了前嫌,又何必再说出来,为琛华徒添一笔?能像今天这样笑着分手,已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好结局!何必别再横生枝节?
那枚金钥,只要琛华不发动,应该就不会对尨璃产生什么厉害的影响,待自己下界后对琛华说明,让他早早收回法力,应该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