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心塔下的琛华,虽然在第一轰天雷击下前与璟华交换了身体,但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匆忙,仍旧有一缕神识受到了些震荡,导致部分失忆。
他忘掉了自己是谁,忘掉了自己曾经享过的福,也忘掉了曾经做过的恶。生命里唯余两个最清晰的记忆,一个铭心之爱,一个刻骨之恨。
但现在,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对璟华的感情本来就一言难尽,而现在就更加糊涂。他口口声声地要让小林去找他二哥来救他,他潜意识里仍旧觉得那是他的靠山,他的救星,他最崇敬和依赖的人。
他的魔功早已被去除干净,现在身上流淌的是璟华温润纯良的灵力,他不再愤世嫉俗,不再阴鸷难测,不再歇斯底里,也不再一意孤行。
他倒好像退回到了以前三殿下时的样子,被父君母后独宠的,没什么长处,但也没什么坏心的三殿下。
只是他彻底忘了自己是谁,他在梦里常听到那个美丽的女人这么叫自己,便以为自己是姓陈人家的三公子。
天女花四季常开,四季常艳。小林每天都给他摘最新鲜好看的花,让他放在塔里。住在那个阴暗又潮湿的塔底,让生来好洁的他很是嫌弃,唯有看着这些美丽的花,想到那个女人才让他心情略微愉悦一些。
只禁几次瓶花换,断关春光又一年。
小林很高兴,因为虽然没有替琛华找到他二哥,但法术学了不少,现在师兄们都不敢轻易惹他。
蒄瑶很焦躁,因为腹部已经隆得老高,但花灵带来的那些花里,仍旧没有一朵有她要的记号。
玹华和妙沅每天惊喜不断,因为胤龙翼真的有无穷潜能,不但令璟华筋骨重生,甚至连赤胆情都许久都没有发作过,整个人就如脱胎换骨一般!
迦南栩很煎熬,他想揭穿那个人偶天帝,但青澜与玹华总是遮掩得天衣无缝,他想不管不顾向阿沫表白,却又怕连现在的师徒都没得做。
最激动的当属尨璃,因为离阿沫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来。另外,他在户部做得风生水起,在天族也算站稳了一席之地。唯一耿耿于怀的便是那把金钥,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令他产生莫名其妙的幻听。
而这些人中,唯有璟华与阿沫觉得日子最无趣,遥遥无期,度日如年。
因为他们在思念,没有对方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瞬都那么难熬,相思焚心,寸骨成灰。
但不管怎么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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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青锋,寒凉如水。
那是揽月,今天进屋的时候,璟华就看到这柄天下第一神兵放在自己的桌案上。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大哥从宸安宫给他带回来的。
璟华凤眸蓦地一亮,像是有一束光点燃了那片寂静已久的深海,海上翻腾起巨浪,是他沸扬的热血,对征服与力量本能的渴望。
他缓缓地向前走去,走到桌边,轻轻将手搭在揽月的剑身上,立时便感受那刺骨的寒意。他就这么触摸着,却不敢将它举起来,更不敢抽出剑鞘。
多久没有碰过它了?这柄曾经从不离身,断头饮血的神兵!
那些在战场上叱咤的日子,那些刀口舔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韶光,是它始终陪着自己,带领将士们杀出一条条生路,也为自己在森森白骨上建下无上功勋。
而自己,差一点就要放弃它了!
这是习武之人才能有的体会,在刚到菩提镇的那一年里,他连一支笔都拿不起来,那种深彻入骨的哀痛与绝望,并不仅仅是因为再也见不到沫沫,同样也有因为不得不放弃从前的那个自己。
那个修为披靡四海,剑光可撼五岳的战神——轩辕璟华!
璟华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就像在与一个阔别了多年的老友互诉衷肠,把酒言欢。
真的可以了吗?自己可以再一次拿起它,舞一套剑法?许久没动武,会不会全忘记了?会不会连四绝杀的招式都忘记了?
他一抬手,将剑抽了出来。
彻骨的凉意让他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却更加莫名兴奋。
“看了半天了,还能看出朵花儿来?”玹华忍不住在外头取笑他,“我把剑带回来,可不是让你这么看的!”
璟华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我……”
“你什么你?阿沅说了,悠着点来没事。”玹华催他,“还愣着干嘛,快到院子里耍两招给大哥瞧瞧!里头地方小,别把我屋子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