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亮白色的光芒自阿沫背后升起。
那团光芒强烈却不刺眼,璀璨却不乖张,就像天地尽头交汇在一起的午夜极光,又像唤醒沉睡大地的第一道黎明曙光。
这是阿沫的灵力,也是照亮万物的光。
在十里魂渡,在爱人刚刚倒下的地方,她燃起自己的灵力,赶走恐惧,忘记悲伤。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光从玹华背后升起。
雄浑的,磅礴的,傲视天宇的,悲悯苍生的。
海蓝色与浅紫色的光也相继自青澜与阴钥的身后升起,他们释放出自己最澎湃的灵力,呼应同伴的亮光。
点燃!飞舞!翱翔!
在沾染了璟华血迹的那级台阶上,四道夺目的强光分自四方冲天而起,又在空中汇聚在一起!
四人的灵力汇集,产生出一个极其磅礴的气场!
这力量如此强大,又如此突然,如摧拉枯朽般,毫不留情地扯下山壁的藤蔓,一把拗断、又撕碎了,揉作一团,再将它们与本身代表的腥臭腐烂一起,丢下万丈深渊!
山体出现变形,产生一条条狰狞的裂缝,就像魔鬼挖凿山壁,留下巨大的丑陋爪印!无数碎石自山顶滚落,一路跌跌撞撞,像遭逢末世般无措,轰隆隆隆……发出绝望而恐怖的声音,震耳欲聋!
十里魂渡瑟瑟战栗!
整个空间即将被四人强大的法力所扭转!
那道被封闭起来的缺口正缓缓打开,迎接它新的主人!
胤龙翼,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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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沅抱着璟华,围绕两人身体,布下一个小小的结界。
那是一道近似透明的光罩,保护他不会因为玹华他们强大的灵力而受到伤害。
但其实,伤不伤害,又怎样?
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连身体都变冷。
璟华,小殿下,你能应我一声么?
沅姐姐再也不对你凶了,你能动一动让我知道么?
她抱着他,无声地对他说话,眼泪沿着面颊、下巴滴落,正好滴在他冰冷清俊的五官上。
他很高,身材颀长,可妙沅却觉得他仍旧是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她将他抱在手里,弱小苍白,奄奄一息。
无数次,他在母妃的肚子里几乎死去的时候,妙沅都会这么说,贴着他母亲的肚子轻轻对他说话。
小殿下,你能应我一声么?
你动一动,让沅姐姐知道好么?
他很乖,哪怕再没有力气,听了这句话,总会挣扎着动一动,叫他母妃放心。
但这次,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妙沅的怀里。
脸上的血迹被温柔地擦去了,他依旧是不可描摹的清雅俊颜,举世无双的温润如画。
他垂着头,面上没有任何痛苦,墨发披散在妙沅膝上,就像是午后的一场小憩,只等着爱人轻声一唤,便会睁开眼来微笑。
一片雪色的光从妙沅灵台处飞起。
飞至结界的顶端,光晕化成千瓣万瓣,轻盈的,洁白的,带着清冷的寒意,带着涌动的暗香。
如雪花飘洒,似白梅陨落。
飞舞,打旋……
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下一场含香的雪,一场冷俏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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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华睁开眼来。
似有谁正关切地望着自己,那面容在梦中出现过千万次,极其熟悉,却又每一次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眼前迷迷蒙蒙,耳畔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他听到有个慈爱的声音,温柔唤道:“璟儿,醒了么?”
璟华有一瞬间的迷怔。
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他感觉身下软软的,再不是十里魂渡那冰冷的台阶,空气里氤氲着自幼便习惯了的寒梅冷香,还蒸腾着些许淡淡药味。
竟回到了宸安宫,躺在自己的寝殿里。
一女子正坐在自己床头,便是刚才出声唤他“璟儿”的人,虽勉力微笑,但眉宇间那关切忧思之色却一览无余。
她长得极美,倾国之色,娴静端雅。
她的眸线很长,眸色很深,乌黑幽沉,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望一眼便要沦陷下去。
她的睫毛纤长细密,如雨后之蝶,双翼沾染了水珠,颤颤欲飞娇无力。
她的鼻翼、她的薄唇,她脸部的每根线条都如玉似雪,白皙、温婉,蕴满款款深情。
他与她,仅是男相、女相之差。
璟华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咽喉,紧得自己出不了声,他努力吞咽了一下,竟引得热泪从眸中落下,一颗接一颗,滚烫的,漫无声息落下。
女子见他落泪,也着慌起来,忙掏出锦帕替他拭去,忧道:“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是身上难受得紧么?”
她素手纤纤摸在他脸上,温热的,带着慈爱,指尖萦绕着梅花的香气。
璟华猛地出力,紧抓住她的手。
他的手抖得厉害,他哽在喉咙口的两个字更是滚烫滚烫,像是要灼烧坏他的声带。
“母妃……”
他终于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傻孩子,这是怎么了?”白梅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璟儿,要不要唤你沅姐姐来?”
璟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