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被迅速洗白了。虽然整个过程很短,但其实洗白也是循序渐进的。
苏云芷之前就很有分寸,所以陈阁老身上的黑点都不是什么致命的黑点。无论是族人纵奴行凶,还是他侄子狎妓斗殴,纵然可以说他管束族人不利,但严格计较起来,这些事情都和他本人无关啊!
意气书生可议天下之事。苏云芷一直命人引导着京城的流言走向。
“族人纵奴行凶这件事情还真怪不到陈阁老头上。你们还不知道吧,陈阁老原是家中庶子,父亲去世后,嫡母直接将他扫地出门,族人连一句话都没有帮他说过。陈阁老是靠着舅家的接济才能继续求学的,那时他舅家境遇也不好,为了给他筹谋进京赶考的盘缠,舅母竟把自己的嫁妆都给当了。”
“待到陈阁老功成名就时,当年弃他于不顾的族人竟然觍着脸找上门来了!他们一面想要攀附陈阁老,一面又继续瞧不起他的庶子身份。陈阁老屡屡去信劝导族人,谁知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你说的这些事情,又有谁人不知?要我说,在落难时给了陈阁老一饭一衣一瓦一片的舅家才算是他真正的亲人呢!陈家算得了什么?偏偏若是陈阁老不认父族之人,便有人要说他不孝不义了。”
“比起……这位,陈阁老可算是清正廉明啊!”说话的书生用手指沾着茶水写了个“曹”字。
……
“陈阁老刚正不阿,少不得就是碍了一些人的路,才一直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啊!”
“当初进京状告陈阁老族人纵奴行凶的那人,此人身上并未什么问题,但他的父亲死于几年前,怎么那时不进京,偏偏就在秋闱春闱之际进京告状了呢?学生不才,只觉得这里颇有蹊跷之处啊!”
“陈阁老少年凄苦,自然更懂我们诸多学生的不易。若他是主考官,定没有科场舞弊之事了。”
“我刚刚得知了一件令人愤怒至极之事。京中有不少乞儿,去年有人给了这些乞儿一些银钱,叫他们在京中散播那些对陈阁老多有污蔑的话……唉,乞儿无知,不过求个温饱,竟都被人利用了。”
……
曹阁老也是聪明人,事情在短短的几天中演变成了这样,他当机立断,除官帽,去官服,自请入牢,以示清白。他直言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圣上定能还他一个公道,并让设计中伤他的人受到惩罚。
他这一招其实相当漂亮,说不得还能像“负荆请罪”那样成为千古佳话。
但还是那句话,他拥有的时间不多了呢。
“他不知我这已有连环计,我再送他一招釜底抽薪。”苏云芷在棋盘上落了最后一个子,然后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吃点心。嘛,像她这么会过日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下午茶都是必不可少的呢。
书生其实是一群特别容易被舆论左右的人。他们有着很多不成熟的想法,但他们关心天下之事;他们其实还很年轻,于是他们总是无所畏惧;他们从书本上学到了很多道理,所以他们心怀正义。
也许他们在不久前还很讨厌陈阁老,但是在曹阁老的事情爆出来以后,他们更加厌恶曹阁老。
比起科场舞弊这种直接威胁到了书生们切身利益的事情,陈阁老的那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曹阁老自请入牢了,但是官官相护,肯定什么都调查不出来,那么他们难道要在曹阁老手里进行一场说不定一点都不公平的科举吗?这绝对不行啊!于是,在一些人的引导下,书生们去皇宫前静坐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善了了。
曹阁老无辜吗?他当然是无辜的!所以,总不能真把他推出去平息书生们的愤怒吧?更何况他的身后有着颇多的势力牵扯。于是,在早朝时,有不少官员站出来为他说话,希望皇上不受小人蒙蔽。
乾庆帝的脸却越来越黑。
这位年轻的于政事上总是受到各方牵制的皇帝,想起了淑妃娘娘在几天之前和他闲聊时说起的,太宗年间的旧事。当年也是科场舞弊,也是书生们静坐,最后太宗下了罪己诏,才把事情圆过去了。
这种事情摊到皇帝头上,皇帝都要下罪己诏;结果曹阁老却能引得这么多人为他求情?
让朕不要受小人蒙蔽?到底谁是小人!
这一刻的乾庆帝终于对曹阁老起了深深的忌惮。
陈阁老一派始终保持着安静。陈阁老甚至还有空在早朝时走神。啊,他忍了那么久,这一次终于可以和他的父族彻底撕扯开了。他的袖子里正藏着一本自请出族的请罪折子,这一招名为以退为进。
华阳宫中,百媚生娇的淑妃娘娘笑靥如花:“正如我说的那样,我会让宫倾得到她想要的,而现在我的诺言实现了。不,我给的,其实比她想要的,还要多。我做的,其实比她期待的,还要好。”